“父親,父親!”這個女孩子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攔下那押住父親的官兵,要知道,那官兵手上拿著的,都是見血封喉的亮刃,單單這種勇氣,就讓崔尚書心驚,若是換做自己的女兒,隻怕早就避之不及了。
“惜弱!”納容舒玄大叫出聲,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哀戚之色,崔尚書讀懂了納容舒玄的意思,本來惜弱不在府上,他一心隻顧著捉拿納容楓,倒也不曾注意到納容惜弱的存在,原本納容惜弱可以暫時逃脫,但誰曾想,連老天都不願意再幫納容楓,這個納容惜弱,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還真是可惜啊,崔尚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火把照耀之下,依舊黯淡無光的“納容府”,冷聲道:“把人通通帶走,一個不許拉下!”
他將納容楓單獨關押了進去,納容惜弱和納容舒玄則分別關在鄰間的暗房裏,要知道,這天牢還有一個設計獨到之處,那就是,這牆是空心的,但凡受刑時,挨刑之人傳出的淒厲之聲,會讓關在隔壁的犯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仿佛正在受刑的就是自己一般,起到一種無形的震懾作用。
崔尚書命人將納容楓綁在滿是倒刺的木樁上,立時有人拿來一盆冷水,毫不手軟,盡數潑到納容楓臉上。
這是滴水成凍的季節,納容楓本又生著病,這冷水兜頭澆來,原本昏迷不醒的納容楓有了模糊的意識,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那張臉,不是崔尚書又是誰。
納容楓的眼睛亮的出奇,那黑白分明的雙眸裏,倒映著崔尚書小人得誌的嘴臉,那眸底,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厭惡與不屑。
現在明明他是犯人,自己是審判者,可是崔尚書在納容楓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裏,無緣無故就生生矮下一截來,這是現在的他,絕對不能再容許的。
崔尚書裝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拿出準備好的禁書道:“納容文史,這是本尚書在你的書房搜到的,你可知道,這書上所寫的,皆是大不敬之詞,你竟敢汙蔑太後與前朝太醫有染,你該當何罪?”
納容楓深深的看一眼崔尚書,那眼神中,隻有憐憫,卻沒有憤怒,更沒有激動,納容楓的神情,十分平靜,良久,納容楓忽然輕輕一笑:“我沒有寫過這樣的書,何罪之有?”
崔尚書冷冷道:“你罪行敗露,自然要想法設法為自己開脫,隻是我身邊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這書,就是從你的書房裏搜出來的,你修要狡辯!”
納容楓笑意愈深:“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一定會承認,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絕不承認!”
他這樣強硬的態度,深深刺痛了崔尚書,崔尚書氣急敗壞的對旁邊的官兵道:“還愣著做什麼,大刑伺候!”
說罷崔尚書甩過去一計沒好氣的眼神,指著一旁的老虎凳,厲聲道:“給我狠狠的打,打到肯說實話為止!”
這老虎凳,是給身份低賤之人用的,一般的官員,朝廷是不會用的,但現下,崔尚書竟然要納容楓上老虎凳上刑,就是為的狠狠打擊他的自尊,不計一切的羞辱他,折磨他,從心理上先壓垮納容楓。
這打板子又分為兩種,一種是裹上木頭一起打,這種打法下來,木頭通常會砸得稀碎,板子卻不受損,而通常受罰之人也會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但卻不傷筋動骨,是一種較輕的刑罰。
而這另外一種,同樣也是裹上木頭一起打,隻是這種打法下來,木頭絲毫沒有損壞,反倒是那板子會折斷,而受罰之人表麵看來,什麼傷也沒有,但其實五髒六腑都已經被打壞了,甚至會內出血而死。
崔尚書所說的狠狠大,顯然是第二種,這官兵對上納容楓清澄一片的雙眼,忽然心生膽怯,那打下去的板子,力道便也有了差池。
納容楓的身子,本就已經十分虛弱,現下隻是強撐著,隻幾板子下來,額上便已經是滿滿的細汗,隻是他卻倔的很,隻是悶哼兩聲,卻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
崔尚書愈加惱羞成怒道:“你是沒吃飽飯嗎,給我用力的打,對,再用力些!”
納容楓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竭盡全力的承受著,那崔尚書就在一旁死死的看著,他要親眼看著納容楓下地獄。
牆壁上忽然傳來憤怒的敲擊聲,那敲擊聲一聲大過一聲,夾雜著焦慮不安的呼喊:“父親,父親!”
想來,關押在隔壁的納容惜弱已經聽到了打板子的聲音,果真是骨肉連心呢,崔尚書臉上的冷笑變得猙獰起來。
他蹲下身子,湊近納容楓道:“納容楓,你不肯招不要緊,你想想,這板子要是落到你女兒身上,會怎樣?”
崔尚書玩味道:“隻怕幾板子下去,你女兒的後半輩子就廢了,這輩子,都別想再站起來了!”
納容楓的眼神依舊不是不卑不亢,他冷冷的盯著崔尚書,忽的嘴裏噴出一口鮮血來,將那崔尚書今日特意換上的紫色彈花長袍上映得斑斑點點,十分難看,這可是上好的杭綢做的新衣裳,崔尚書心疼不已,臉色愈發陰霾下來。
看著翠尚書失態的模樣,納容楓淡淡一笑:“崔有道,你如何刁難我,如何對我用刑不要緊,反正我是疑犯,你又誌在必得的要為我安個莫須有的罪名。可是你知道的,皇上親政不久,提倡以仁德治天下,如此才能使得人心歸一,若是崔有道你對我的女兒濫用私刑,傳出去之後,恐怕第一個不會放過你的,便是皇上,再者,崔尚書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動手,隻怕日後難免被人詬病,為人不齒,屆時,隻怕是嫻妃娘娘,也會以你這個父親為恥!”
垂死之人,竟然還如何伶牙俐齒,巧言善變,實在令人可恨到了極點,雖然納容楓現在所說的字字句句,皆是崔尚書心中所想,他不過出言恐嚇罷了,並不敢真的就拿那納容惜弱如何,但現在被納容楓說中,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甘心,強硬著頭皮道:“把那納容惜弱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