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硝煙彌漫,長安的朝堂同時也進行著無聲的廝殺。
河南太守嚴延年有罪,棄市。
左馮翊韓延壽有罪,棄市。
大司馬車騎將軍增薨。
平通侯楊惲坐前為光祿勳有罪,免為庶人。不悔過,怨望,大逆不道,要斬。
短短幾個月時間,一向溫婉的宣帝突然轉了性,對整個朝堂來了一次大規模肅清,下手絲毫不留情麵,偏偏很巧的,被定罪之人都是圯橋中的重要人物。馮奉世等人幾次三番想要求情,都被宣帝拒之門外。馮野王自從那日與馮奉世翻臉後,一直住在太子東宮,幾個月未歸,心急火燎的馮奉世隻能派女兒馮媛進宮探望太後,順便打聽打聽情況。
“是麼?馮奉世派自己的女兒來過了?梓潼可有告訴她什麼?”劉詢問。
王皇後道:“臣妾即便想告訴,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啊,臣妾聽說皇上最近……皇上是否有什麼心事,可否與臣妾說說。您是一國之君,切不可衝動……”
“不可衝動?朕自然知道不能衝動,若不是朕知道,朕一家三十幾口的人命,這幾個人哪裏抵得過來?”劉詢握緊了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王皇後雙手撫上了劉詢的拳頭,聽了劉詢的話,她滿是疑惑,正猶豫著是否該問清緣由,劉詢反手拍了拍王皇後的手,道:“梓潼,朕明白你心有疑慮,但有些事,過於陰暗了,梓潼還是莫要知道的好。”
王皇後低頭道:“臣妾明白了,皇上最近休息得少,用膳也是匆匆忙忙,臣妾不問緣由,但希望皇上要以保重自己的為先啊。要不,臣妾去膳房吩咐他們送些補身體的來吧?”
劉詢勉強露出一笑,道:“那就有勞梓潼了。”
王皇後退出後,劉詢一手撐著頭,眉頭緊縮。
三十五年前,圯橋為借武帝之手除去企圖廢除圯橋製度的戾太子,在明知戾太子含冤的情況下,隱瞞當年案情真相。二十年前,前任圯尚金日磾之子欲將當年實情稟明聖上,卻反被汙控謀反而滿門抄斬,金日磾的幼孫假扮家奴而逃過一劫,臉上刺字後發配,後又遭追殺,幸得二勇士奮命相救,殺出重圍。
當日馮野王將這個驚世駭俗的內幕告訴劉詢時,劉詢根本就不敢相信。
征和二年,劉詢的祖父戾太子劉據因“汙盅案”被陷害而不能自明,不得已而起兵,後太子自盡,妻兒盡亡,唯繈褓中的劉詢幸存,圯橋中人事後才假惺惺地出麵為太子平反,此事人人皆知。而本始初年,劉詢剛即位時,那驚動皇宮內院的瑤龍九鱗之二協同謀反,內相廝殺一事,劉詢更是親見。這兩段事件,都與馮野王所說微妙地契合了起來,加上馮野王從家中其父處取來的陳年書信……
這難以置信之事,卻讓劉詢不得不信。
“來人!”劉詢一聲令下,一個小黃門急急趕來。
“取筆墨來。”
劉詢提著狼毫,略一思量,匆匆行書。
圯橋,劉詢雖恨之,卻明白也不能將之一朝而毀,需逐步瓦解,且把西域都護鄭吉詔回,那樣的邊防重地,還是不要讓圯橋的人接觸為好。
西域都護府,鄭吉接旨,即刻就要返京,讓憐娘幫忙打點行裝。鄭有成聞訊趕來,進門就匆匆開口問:“舅舅,我聽說……”
鄭吉指了指正在將衣物疊得方方正正的憐娘,道:“不用聽說了,皇上說,念我年事漸高,駐守邊關實在勞累,要詔我回京。”
鄭有成皺眉道:“舅舅,長安現在不太平,皇上最近相繼罷免了嚴延年大人,韓延壽大人,平通侯楊惲還被腰斬於市。這些可都是圯橋中人啊,侄兒不敢妄加猜測,但舅舅你身為圯橋一墩之墩守,偏在此時被皇上詔回京中,這讓侄兒……很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