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美月。
隻要她一叫我的名字,我便感覺特別高興。好好回想一下的話,發現其實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雖然母親偶爾也叫我健一君,但是我總有一種“求你放過我吧”的感覺。並且母親的叫法有種莫名的嗲氣,每次聽到總是覺得毛骨悚然。我覺得母親現在依然把我當作小孩子看待,這種感覺從十年前開始一直沒有改變。但是,畢竟我現在已經17歲了,如果還被當作7歲的小孩子看待的話,果然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所以我有時候會對她十分冷漠,但是母親卻從來不會為此消沉。母親這種生物,真的非常厲害。就像拳擊手一樣,不管被擊倒多少次都會頑強的站起來。啊啊,母親的事情不管怎麼都好啦……。
總之,我是喜歡美月的。
明明認識她還不到1個月,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
或許是因為她長得很可愛的原因吧。雖然算不上美女,但是……總之她就是我的菜啦。
但是,美月她卻喜歡上了其他的人。
某位有家室的老師。
偏偏對象還是中年老師什麼的,真是太過分了。況且那位老師也是有妻室的人了。這也太糟糕了吧。我實在想不到她竟然喜歡中年大叔。若是那樣的話,我肯定沒有機會了。畢竟我才隻是個17歲的小鬼頭而已。我不僅沒有大叔的財力和安全感,更比不上他的成熟穩重。當我擁有以上這些東西時,已經是20年後了吧。
但是,我毫不隱瞞地將自己煩惱告訴北嶋的時候,他卻說出了令我很意外的話。
“那可是良機啊”
“你所說的良機是?”
我警惕地問道。
這位叫做北嶋的家夥和我的性格完全相反。他總是十分開朗,再加上長得挺有明星相,所以在女生中非常有人氣。個性積極,相貌俊俏,好像僅僅是擁有兩點便能夠博得女生的喜歡了。但是北嶋這種人所說的的良機未必會適合我吧。
畢竟我沒有北嶋那麼開朗,也長得不好看。我能勝過北嶋的就隻有足球了。不過那也是往事了。啊啊,要是有繼續練習的話還是能完勝他的說。
“你看啊,對方是老師,還已經有妻兒了,你覺得她和老師能夠相愛嗎”
“這也對”
老師和學生的戀愛什麼的是非常罕見的。要是老師還有家室的話,那就更少見了。
“對象是同班同學的話,什麼時候好上都不奇怪。要是女孩子告白的話,大多數的男生即使不喜歡這個女孩子但也不會拒絕的”
“那是你罷了”
“不,情況都是這樣的,真的。總之,和同班同學一起去上補習班之類的反而更加好。一直在等下去的話,總有一天她也會放棄的吧。到了那時候,對你來說不就是個絕好的良機嗎?”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道理。真是觀點不同看到的結果也不同啊。我十分佩服北嶋這點。要說他大無畏好呢,還是說他活膩了好呢。在看到自己所缺少的東西之後,我歎了口氣。女生們之所以那麼仰慕北嶋,或許這就是理由吧。
我們現在站在操場的一個角落上。我穿著製服準備回家,正要穿過旁邊的校門的時候,北嶋向我打了個招呼。因為北嶋正在足球部裏麵訓練,所以正穿著一件褪色的藍色訓練背心。上麵印著著的號碼是11。那曾經是我穿過的號碼。
我是前任的11號。
北嶋是現任的11號。
周圍的人好像十分驚奇我的北嶋的關係會那麼好。實際上在因為傷勢而退出足球部之前,我和他的關係其實非常普通。見麵的話就打個招呼,也沒有特別互相討厭對方,但是兩人間存在競爭意識吧,或者說是優越感和嫉妒的混合。
我是優越感。
因為我是正選隊員。
北嶋是嫉妒。
因為他是候補隊員。
而我和北嶋成為好朋友,是我退出足球部之後的事了。
原因是母親漫不經心的駕駛而導致的車禍。
“健一君你看你看,那間小店是新開的哦。要是將麵包放進去石鍋裏麵的話,麵團的味道就會變得更加美味——”
在母親和我說著關於這件麵包店的事情的時候,我們的車和前麵的車相撞了。
我並沒有被撞飛,所以情況應該不算太嚴重。車頭的保險杠凹了下去,安全氣囊也已經打開了。母親的臉被壓在氣囊上麵。要是平常的話應該是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
但是,發生的時間點實在是太糟糕了。
那時候,坐在助手席上的我的身體正扭成一團,想將放在後座席上的釘鞋拿出來。正當我伸手的時候正好就撞車了。我左腳的某處好像被硬拽著,然後身體極度扭曲起來,膝蓋裏麵還發出了“啪嚓”的聲音。那時候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因為那聲音真的好大。
“左膝前十字韌帶以及側副韌帶撕裂”
醫院給出的診斷說明書上這樣寫著。
能夠讓雙腳動起來的橡膠似的細胞組織被拉斷了。
因為這是足球運動員經常遇到的傷病,所以我很清楚這到底意味著什麼,我也知道我的足球生涯已經結束了。手術之後,要是進行非常辛苦的複健訓練的話,大概一年左右就可以稍微走動了。但踢足球的話,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在複健期結束之後,我已經畢業了。
我放棄了足球。
雖然很難受,很不甘心,但是卻沒有辦法。
不知什麼時候,電視上播出的時代劇中,我看到飾演織田信長的大叔這樣子說道。
“此為命運!”
這是明智光秀襲擊織田信長時候的劇情。即將可以把天下收歸為囊中之物的時候,卻要被人殺掉的時所說的話。
這是命運。
要是用我的說法來說就是。
“即使再怎麼抱怨也無補於事”
即便是我的腳也一樣。我很後悔,但是不管我如何怨恨,如何發怒,我的腳也不可能恢複到原來的模樣。倒不如像信長一樣,放棄天下和生命更好。
我接受了現實。
每次把鞋子套到左腳上的時候,我的手必須要伸得很長。因為走路踉踉蹌蹌的,所以總是會被旁邊的小朋友超過。在下雨的前夜,我的左膝便會劇痛。在我看來,這就好像是一輩子都在做康複治療似的。
但是我將這一切全部都接受了。
其實不如說是周邊的人更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直到現在母親還一直被這件事影響著。她覺得我的腳傷完全是她造成的。她偶爾也會相信一些奇怪的宗教,有時還會不明原因地將錢交出去。就像我的膝蓋不能順暢地彎曲一樣,母親的心也像是變得不太正常了。但即使如此我的膝蓋總有一天會治好。即使不能參加體育活動,但是普通的彎腰走路還是能夠做到的。那個時候,母親的心應該也會重新變得正常起來吧。
在遞交退部申請書的時候,充當顧問的老師正淚眼朦朧地盯著我。
“我知道了”
雖然老師是這麼說著,然後接過了我的退部申請書。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練習的時候總是發出鬼一般的怒吼聲的老師此刻的聲音竟然微微地在顫抖。
連足球部裏麵的朋友也一樣,有的人故意避開我,而有的人則毫無必要地更加溫柔地對待我。
他們深深同情著一瘸一拐地走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