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次日早起複製《雨霖鈴》,馬力全開抄到中午也不過十五六篇。心下一動,悄悄藏起一份,又裝作繼續抄寫的樣子。
早有室友替她帶了飯來,實在抄不動了才停筆,甩著手道:“這毛筆真真不好寫字。”
阿寧道:“那什麼筆才好寫呢?”
周幸笑著轉移話題:“我得了二十張,都是有柳郎寫了名的,可給誰我卻做不得主。不如抓閹,誰抓著給誰如何?”
隻聽舞姬頭牌的女使紫藤笑道:“這個法子好,免得姐妹們打起來。我們也要先定個價才好,幸幸,你開價吧。”
周幸卻不好報價,為難的說:“都是自家姐妹,哪好收你們的錢呢?”
“筆墨不是錢?”紫藤爽快的道:“也不能讓你虧了,我們也不是冤大頭任你喊。”
阿寧出來解圍:“依我說也別貴了,也別賤了,一陌一張,諸位看如何?”
這個價格很公道了,也是阿寧跟周幸熟悉,不然這麼喊還怕得罪了她去。周幸是個老實人,沒成本的東西她沒敢怎麼喊,也就應了。眾人當然無意見,又是抽簽又是分派又是拿錢,鬧了大半個時辰才才分配停當。統共二十張,也不過兩貫錢,阿寧阿美幫著串好放入箱子裏,如夢才回來道:“柳郎已經走了,說是晚間請客,姐姐讓我問你,可有鮮亮的衣裳?”
“秋天的新衣還沒上身呢。”
如夢跺腳:“你還真是!出去了怎能穿那個?有別的沒有?”
周幸搖頭:“橫豎我又不表演,穿那麼鮮亮做什麼?”
“那也不能丟姐姐的臉!”
周幸隻好問阿寧阿美:“有衣裳借我?”
阿寧笑道:“叫你平日裏舍不得裁新衣!你且比我矮半個頭,我們的衣裳你如何穿的下?依我說今日便罷了,還是叫針線房替你做幾身吧。柳郎最愛你們姐姐,怕是出去的日子還有呢。”
“又要花錢!”周幸歎氣:“咱們得的多,花的也多。要依我的脾氣,那勞什子胭脂水粉才不要上!”
眾人:“……”
下午無事,周幸到教坊門口叫了個閑漢,把柳永的新詞送給謝威一份。不管怎麼說,謝威給她的任務也讓每個月收入多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收入穩定,又對自己有好處,這個關係還是要好好維護的。做完這些,又趁機抄了幾份才陪著月恒出門。此時才子聚會必要佳人相伴,教坊不止月恒受邀,浩浩蕩蕩一群人,一齊往目的地而去。坐在一搖一晃的馬車上,周幸突然就笑出聲來,語文老師說最後柳永潦倒到安葬費用都沒有,還是□□湊錢勉強葬了。這簡直是扯的不能再扯的話。傑克遜死的時候遺產爭奪戰打了幾個月的官司呢!柳永會沒錢!?笑話!也許手頭散漫,攢不下太多的金銀財寶罷了。一曲紅綃不知數的名妓們,誰又是窮的?真要到她們湊錢葬柳永,都不知道多奢華!隻不過到死都沒有個孩子摔盆的結局,在這個年代確實很讓人惋惜。
靠著壁板,又想起昨晚月恒的表情來。能和這樣的名人上床是榮耀吧!或許月恒是真的喜歡柳永,那份欣喜裝不出來,至少月恒不能。可是昨天晚上柳永的熟門熟路還是打擊到了她。聽說教坊女伎接客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在這裏被柳永睡一睡是增加名氣的好方法,然而她的骨子裏還是那個小女人,希望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是真的隻有十來歲,前世那些明星起起伏伏就算不看娛樂新文都知道不少。還不如安安靜靜的,至少落個平安。這裏,真像娛樂圈啊!
曾經有人評價柳永眠花宿柳夜夜笙歌,現在看來的確沒有一點誇張。自他回京將近一個月,他壓根就把教坊當了自己家。此時已是入冬,這一個十六日,月恒有柳永相陪,一點都不覺得寂寞空虛冷。笑嘻嘻的把女使們趕出去,他們要過二人世界!周幸隻好跑到燕綏處閑磕牙,橫豎這位也是個沒人探的。周幸的到來讓阿麥阿寧阿美十分開心,燕綏沒有親人,這種日子不好拋下她一個。他們倆見家人或是逛街都隻好輪班,有了周幸,他們三個人全撒歡跑了。
燕綏拍拍手:“閑著也是閑著,走,逛馬行街去!”
“要下雪了,仔細回不來。”天寒地凍的,周幸不想動。
“怕什麼?叫馬車便是。”燕綏道:“白叫了我一聲姑姑,一年到頭也不給你點什麼東西,趁著有空我替你裁一身衣裳去。”
“你還真大方。”
“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那麼小氣做什麼?你不用給家裏買東西?”
“啊!是!棉絮!我差點忘了,走走走!”
燕綏搖搖頭,丟了個褡褳給她,兩人一齊出門。
女眷逛街,無非是布料首飾。周幸看著金銀鋪裏的鐲子直歎氣:“有心想給娘娘買,又怕她守不住。不買吧,大節下也不知道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