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人口繁多,那是相對這個時代而言,要放在二十一世紀,任何一個省會城市人口都可以秒了它,其繁華程度約等於現代一個地級市。所以,雖然不比小地方那徹底的熟人社會,但該認識的也都心裏有個數。謝家當家失蹤,在有長子的情況下立馬招贅,這是東京城今年的大八卦之一。招贅不說,長子還離奇沒了,這時候不單民眾八卦,連官府都暗中介入調查——這年頭政績靠低案發率而非高破案率,搞清楚情況防範於未然,甚至盡可能的要求他們私了,跟政績掛鉤的事,任何一個公務員係統成員都不會疏忽大意。
東京府尹才查到謝威販生絲沒經驗,被人用含了沙子的斷絲糊弄繼而找人麻煩不幸墜河的消息,還不知是陰謀還是意外的時候,就有人來報謝威回來了。嗯,那天謝家門口一場鬧劇,很是為東京人民的晚飯桌上添了不少佐料,大家八的神情激動唾沫橫飛。娘死了不讓奔喪這種事,擱帝王家夠載入史冊遺臭萬年了。東京府尹後知後覺的於謝威打工第三日悄悄確認了一下人的確還活著,就囧囧有神的收工準備過年。家產之爭神馬的,隻要謝威不上訴,他們才懶的管呢,愛咋咋地。話說,商戶人家真心沒規矩啊沒規矩,敗壞綱常!必須遠離且深度鄙視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謝威的打工生涯才能夠順利進行。要知道我國從商周就開始實行戶籍製度,到北宋,身份戶籍管理已經相當完善了。就算是流民,也是成群結隊,很少落單。謝威一個人單蹦出來,就算有廖雲在中間介紹也不能隨便要啊!最坑的是,要幫謝威介紹工作,戶貼得給人看吧?但證明身份的戶貼還在謝家呢!廖雲隻好連同廖五,花錢買通官員,把他的戶口獨立移出來單獨立一戶。廖五是很高興嫡兄幫忙了,廖雲卻要吐血了,無可奈何間尼瑪又做幫凶!簡直是我勒個去啊。為了避免謝威在這種節骨眼上鬧情緒,還得出手把他戶籍給扣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淚流滿麵。這些謝威如今統統不知道,他還在愁他怎麼守孝呢!
姑且不論住的地方,東京人口在當時已經算世界排的上號的多了。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聚集於此,生老病死分分鍾得見。房東們倒也不大介意有人死啊守孝啊之類的,橫豎不是自己住,外來人口初租的時候也不會知道這種事,不影響房租收益。特別是老死的,更加不忌諱了。死人都不忌諱,何況守孝之人?所以謝威就算在住處披麻戴孝都沒人管他。
但工作的地方不成!那裏是綢緞鋪,來往非貴即富。富貴人家都怕死,忌諱也十分多,再同情你也不願迎頭就看到一孝子吧?所以,守孝這事從古至今都是富貴人家的事兒,跟平民一點關係都沒有。謝威暫時還沒法扭轉觀念,可又迫於生存壓力,導致他糾結無比。更痛苦的是,他現在做的是體力活,你敢今天不吃點葷,明兒就沒足夠的力氣幹活。所以不單衣服,連吃食都沒法按規矩來。更有甚者,孝子是必須睡茅草上的,可他哪裏敢啊!摸摸自己的布貼布的荷包,再想想那巨額的醫藥費,直接打了個寒戰。讀書人對商戶鄙視,不規矩守孝也是一條。謝威默默吐槽,守得三年孝來,黃花菜都涼了,鄙視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讀書黨!除此之外,其餘的地方還算過的可以。
周幸送來的凍瘡藥效果很好,擦上去沒多久就消了腫。何況謝威每天走路上下班,又搬貨拖地,運動量足夠大,按醫學上來講,的確有助於各種疾病的恢複。當然,周幸給他弄的防水保暖靴子居功甚偉,否則雪地裏踩兩個來回,就等著凍裂流膿吧!不過半個月,飯量也長了,四肢也有力了。還有努力攢錢的目標,生活十分充實。
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原本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要適應打工仔的生活很不容易。好在謝威有個出遠門的經曆——出門在外,真是有的吃混兩口,沒得吃直接餓著。特別是被人從水裏撈上來後的生活,雖然先前幾個人相信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沒讓他餓著,可幹糧那是人吃的食物麼!?從杭州回東京的路是那麼長,長的好像沒有盡頭一樣。終於熬到頭了,又再次經曆了生死一劫。到如今,這樣有班上,有熱飯吃的生活,居然覺得還不錯!果然是老天餓不死瞎家雀,人的適應力才是最無敵的。
臘月二十三乃小年,此時過年的氣氛已經濃鬱到了峰值。大街上到處是喜氣洋洋采購年貨的市民,綢緞鋪裏生意好的腳打後腦勺。除了服務業以外的所有行業,都已經休假。從現在開始到除夕前夕,正是采買的高峰。偏偏此時交通不便,除了東京本地以及附近的居民,但凡出來打工的,都要鬧著回家過年。綢緞鋪的金老板,年年到此時就愁的發暈,各種三倍四倍加班費跑出來都留不住人。就算有長工,也不可能應付的了眼前的狀況。每到此時,金老板就全家齊上陣,上至六十多歲的老娘,下至六七歲的幺兒,統統拉店裏來使喚,不會賣貨端茶倒水也是好的嘛!今年運氣不錯,年底居然撿了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身強體壯、沉默寡言、任勞任怨,簡直是優秀員工的典範!金老板摸著下巴滿意的點頭,謝威以前的名聲他是知道的,可見這人啊,非得吃點苦頭才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