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娘冷眼看著燕綏和周幸是真走的近,便把燕綏的新居事宜交給了周幸,還給撥了一百貫鈔做經費,順便瞧瞧周幸的品德。陳五娘從不掩飾她的偏心眼,她就是喜歡燕綏!當年燕綏之父犯事,家人皆沒入教坊司。燕綏的女性親人幾乎都用各種手段自盡了,唯有她那樣堅定的活著。不是怕死,而是很認真的在適應這裏的生活。
世間男人齷齪的多,見個高官女眷籍沒,莫不爭相來嫖。介於教坊司的規矩,大部分人也就占點口頭便宜。但始終有權勢之人沒有人得罪的起。被□之後,沒有尋死覓活,依然那麼淡定的吃飯穿衣。懷孕了,冷靜的要求大夫打掉,繼續過她的日子。沒有客人的時候,喜歡熏香、看書、煮茶、下棋。仿佛這依然是她家的後院,而不是光怪陸離的教坊司。她不同於月恒的高傲冷漠,除了長的一副端莊樣子,實際上性格很活潑。愛說愛笑,愛玩愛鬧。有時候陳五娘想,若是她八字更好點兒,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也必定討婆婆喜愛。誰喜歡一天到晚對著個苦瓜臉呢?不巧,教坊司別的不缺,苦瓜那絕對是名產。隻因為世人都喜歡聽個悲慘故事,好拋灑自己那廉價的同情心。但對於陳五娘而言,誠然伎人的生活有各種無奈,但生活已經很鬱悶了,還是看點美好的東西比較偎貼。
陳五娘自認自己不是個冷血之人,教坊內是看著風光,實則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百姓中不乏羨慕者,無非因為這裏從不缺衣少食。可背後的辛酸,又有誰知?這裏不管男女伎人,又有幾個真一點文化都沒有的?不識字還好,一旦識字,對生活的要求就與百姓截然不同。又成天跟高層混在一起,對比之下越發顯得孤獨無奈。
大家都不容易,能照看的就盡量照看吧。可陳五娘有時候又很火大!這群穩不住的家夥,不是她偏心眼,而是不敢去疼。她怕她一疼,這人半途就沒了,沒得傷心傷肺。燕綏那性格就顯出來了,這樣的人不容易死,可以活的很長很長,不出意外的話,不會死在她前頭。一生無兒無女,總要找個寄托不是?這個寄托不能半途中沒了不是?所以,燕綏來後,她可以稍微放縱自己一點兒,不怕一番心思白費。燕綏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在教坊活的越來越長,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如今,可以帶著一屋私房,瀟瀟灑灑的告老休閑,陳五娘懸著的心霎時落地,更是愛屋及烏,高看了周幸一眼。
如同天下的長輩一樣,對自家孩子再驕傲,也不會全然放心。燕綏對誰都挺和氣,但對周幸是不同的,這個教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誰也不相信那什麼姑侄之說,這樣一表三千裏的親戚算什麼?又不是親姑侄。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這兩個人合拍。陳五娘略有點憂心,盡管還算了解周幸,但還是怕周幸算計燕綏的私房。遂索性拋出一百貫試一試人心。順便把燕綏為何不把周幸帶走的疑惑壓到了心底。
接到任務的周幸先跟阿南告假,阿南見是陳五娘分派下來的任務,反而以一副“我很得臉”的表情主動攆著周幸四處奔走。燕綏沒有多說什麼,隻把阿寧派過去接周幸的班,就任由周幸胡亂折騰。因布置房間涉及采買,周幸得了日常可以出門的許可,十分方便她滿東京的飛奔。
這一奔就奔到了金記綢緞鋪——反正要買東西,何苦便宜了別人?謝威好歹是自己人!笑嘻嘻的踏進金記,就有夥計迎上來:“小娘子好!看看要點什麼?我們鋪子裏凡舉綾羅綢緞,無一不物美價廉!”說著壓低聲音道:“買的多了,我還可以送你點添頭哦。”
周幸笑道:“小哥我問你個事,這裏可有個叫做謝威的?”
這夥計便是年初調侃謝威的湯乙,聽到找謝威,在上下眼一掃,窄袖、短裙、比甲束腰,還帶著個繡花褡褳,標準的采買女使打扮,心下了然。咧嘴一笑,直接衝後頭一喊:“阿威!你家來人了!”
謝威嚇了一跳,他家來人!?急忙走出來一看,竟是周幸!也顧不得店裏其他人,興衝衝的跑過來抓住周幸的手:“你怎麼來了?今日怎麼得空?”
周幸悄悄把手收回,白了他一眼道:“動手動腳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你當還小呢!”
謝威巨無恥的說:“我隻牽你一人。”
“……”
北宋民風開放,店裏的人一聽謝威如此說,哄堂大笑,就隻差沒衝出來直喚周幸嫂子了。周幸囧的半死,直接了當的說:“姑姑要搬家,娘娘使我布置,我要裁些細絹,你們這兒可有?”
金老板本豎著耳朵聽八卦,隻當是謝威的那誰找來了,不想竟是生意進門,抬腳就從櫃台繞出來問道:“小娘子要什麼細絹?什麼色?要多少?”
周幸愁道:“我想要的與別的不同,你們可有裁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