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章的臉很臭。
他剛剛下了飛機,見到了他們家分離好幾天的朱導演,結果他還在那裏嘀嘀咕咕,說什麼——
“不是剛剛開學,還在軍訓嗎?好孩子是不能翹課噠!”
“都不知道提前通知一聲,幸好我事情還沒辦完,還留在舊金山,不然你豈不是要撲個空?”
等兩個人上了車,朱子墨才奇怪的咦了一聲:“累了?飛機上沒休息好?還是時差倒不過來?怎麼臉色這麼差?”
何止是差,簡直黑雲壓城城欲摧好嗎!
結果,還不等沈平章把自己心中的怨氣抒發出來,朱子墨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順便還把沈平章的大頭按在了自己的腿上,豪華的加長林肯,裏麵的空間十分可觀,所以哪怕是這種奇葩的姿勢,也不會讓人覺得拘束和逼仄,反而舒展寫意的很。
於是那憤怒的小火苗噗的一聲,就這麼給凶殘的按滅了。
沈平章的臉在朱子墨的大腿上蹭了蹭,感受到那隔著夏褲透過來的溫軟觸感,在看到報紙之後,就變得十分焦躁的心情,突然間就平複下來了。
幾分鍾之後,沈平章的脖子動了動,脫離朱子墨的桎梏,坐了起來。
“咦?你不休息一會兒了?”朱子墨雖然嘴上抱怨,但親愛的突然萬裏迢迢的跑來找自己,他心裏邊其實是充滿驚喜的,真是,在機場的時候,要不是顧慮這個年代出櫃的代價太大,他差點就忍不住撲上去麼麼噠了,久別重逢之後來一個火辣辣的舌吻一定棒透了!心裏邊酥酥麻麻的,整個兒都軟成了一團,所以這會兒看著沈平章,那小眼神別提多纏綿了,“睡一會兒吧,有什麼話等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離我住的酒店有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呢!”
沈平章卻默默地將朱子墨緊緊地抱住,也不說話,任那種分外令人沉溺的氛圍蔓延,過了好久,才終於歎息的抱怨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來美國的目的?”
男朋友的悲慘身世,竟然是通過媒體了解的,也是在那一刻,沈平章才突然意識到,他好像一點都不了解朱子墨,簡直太不稱職了!一年多以前,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吧?就遭遇了父母一起去世的慘事,若非媒體信誓旦旦的樣子,他也許會當這隻是一條無稽的杜撰緋聞!
怎麼可能是真的呢?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的笑、他的奮鬥、他的積極樂觀、他的才華橫溢,都曆曆在目,這會是一個剛剛父母雙亡的孤兒應該有的狀態嗎?以身代之,沈平章假設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一定會悲痛難掩、頹靡不振的!
在敬佩朱子墨的堅強的同時,沈平章心疼極了。
所以,前兩天,他是怎麼做到一邊給父母修葺墳墓,一邊語氣歡快地和自己通話的?
心疼之後,就是憤怒!
如果一個人,隻願意與你同甘,而不願意與你共苦,那他肯定沒有把你當成最親密的人!朱子墨不信任自己嗎?覺得沒必要跟自己講?
如果當時朱子墨就在身邊的話,沈平章說不定就忍不住當場把他拖過來打屁股了!
二話不說,跑去跟學校請了假,然後他馬上買了機票,連夜飛了過來!
朱子墨這會兒聽到男朋友的質問,啞口無言的張了張嘴:“嘎?”
“在你最痛苦無助的時候,我難道不應該陪在你身邊嗎?還是說,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最親密的人?”見朱子墨竟然還敢擺出那種茫然無辜的表情來,剛剛被按滅的怒火又蹭蹭蹭的往上躥!
“可是……你在軍訓啊?”他的腦子畢竟是轉的很快的,眨眼間就想出來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我可以請假!這個怎麼可能比你重要?”作為一個新晉大學生,其實想逃避軍訓,是有很多方法的,比如找醫生開個病假什麼的。到了沈平章這裏,就更好辦了,他畢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在就學安排上,注定了要跟普通學子有差別,校領導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一開始就同意了,隻要沈平章能好好地修完學分,可以對他不做具體的課時要求……
這也是為什麼,他可以這麼順利的請到假的緣故。
“額,對不起,我隻不過是怕你耽誤了學業……”朱子墨說的心虛極了,這個理由當然也不是一點沒有,但最重要的是,他的偽裝全都是對著外人的,對沈平章,他下意識的就遵從本心了,比如在外界看來,他這次回美國,是去處理父母的身後事,作為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憐娃,哪怕人生再勵誌,看起來也是悲慘的不行不行的。但事實上,他就是過來掃個尾,讓自己‘假冒偽劣’的身份更可推敲,避免穿幫的危險。
所以,什麼悲慘、苦難……都是錯覺!朱導演就是過來演一場大戲,蒙蔽世人的!
於是,一來這事兒畢竟隱秘,他單獨辦了最合適了,二來他覺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沈平章那麼爭氣的考進了國內最高學府,為這點小事兒耽誤他進步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