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怎樣的依戀,當她不得不麵對各種殘酷又冰冷的現實時,唯一讓她欣慰和溫暖的,就是呆在他身邊,哪怕他依舊昏迷不醒……
沈曉琪隻要看到他,就好像吃了定心丸,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看著他時的心情,就好像一個永久的囚犯被告知了他可以有出獄的機會了,那樣充滿希翼。
也許這個比喻並不那麼恰當,但是沈曉琪心中就真的這麼覺得,現在的她,如同一個被捆綁著的囚犯,她是一個帶著責任的囚犯。隻有在賀霆宇和沈岩身邊,她才覺得自己被得到了暫時的釋放。
“霆宇,你一定不知道我也這麼愛哭吧。”沈曉琪啜泣著,擦了擦梨花帶雨的臉頰,“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有那麼多眼淚,不可思議,對不對。”沈曉琪是在自嘲,她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她還是這麼脆弱不堪,此刻她最不應該的就是哭,哭泣什麼用也沒有,但是她卻還是忍受不住地哭了,還是做了這件毫無用處的事情。眼淚在沈曉琪的人生中在某一時刻成了恥辱,沈曉琪忘了具體是哪一時刻,但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總之,她覺得這一輩子,眼淚都是恥辱,所以她願意承認她從出生開始就認定眼淚是一種恥辱。
可遇見賀霆宇之後,她好像變得越來越無恥了……
沈曉琪輕輕地跪坐在床邊,握著賀霆宇被紗布包著的左手,她隻敢輕輕地碰著,甚至不敢去撫摸,她怕賀霆宇在夢中會疼。她希望他能有一個美好一點的夢。
沈曉琪就這麼呆坐著,她看著賀霆宇,一點點,仔細地看著,他的頭發,很黑,有點亂了,該幫他梳梳頭了。他的眉毛一直很濃,隻是他喜歡皺眉,皺眉時的賀霆宇,還是很帥,但是沈曉琪更喜歡他眉毛舒展的樣子,會更帥。還有他的眼睛,濃密的睫毛,連沈曉琪看著都會嫉妒,不過還好,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沈曉琪喜歡賀霆宇看著她那深情的眼神,每次都會把沈曉琪看得小鹿亂撞,她堂堂恒雅副總裁,幾時為一個男人這樣怦然心動過。
唯有他賀霆宇。
還有那兩瓣魅惑的嘴唇,每一次的接吻,他總是可以讓她失去理智。
沈曉琪不自覺地盯著嘴唇發起了呆,準確來說,她一直在發呆。
好一會兒,她終於從回憶裏抽回神智,不禁有點臉紅氣躁。剛才一留神就想到了和賀霆宇接吻時的感覺,沈曉琪有點替自己害羞。雖然他們已經完全屬於彼此,但是想到和賀霆宇的這些事,沈曉琪總是會害羞不已,也許這也是因為相愛的緣故,麵對愛人,她總是變得害羞起來,每一次接吻,都好像是初吻,可沈曉琪即使初吻時也沒這麼心動過。
“明天你醒來,想幹什麼?”沈曉琪把頭枕著賀霆宇的被子上,柔柔地問道,好似已經確認無誤,賀霆宇明天就會醒過來。
“不過你現在得好好休息,你想幹什麼跟我說,我都替你幹了。”沈曉琪想了想,他現在不能下床不能幹嘛的,幹脆她來幫他完成吧。
“霆宇,你說,我如果回去恒雅,會不會害了恒雅?”沈曉琪其實也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那麼不自信的,“畢竟這些年來,我在恒雅整天渾水摸魚,沒有好好認真上過一天班,這樣的我,也能接替恒雅嗎 ?這樣的我,也能保護恒雅嗎?霆宇,我很懷疑自己,你會不會也同樣懷疑我?”
沈曉琪歎了口氣,繼續道:“這次我再也不能依靠誰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我自己,也許這次的事情就是在警告我,該長大了。所以,你要快點醒過來,來監督我成為恒雅的新總裁,你和爸爸都要來監督我,否則我把恒雅搞得雞飛狗跳的,誰來給我收拾殘局啊,對不對?”沈曉琪把腦袋埋在自己縮卷的手臂裏,“拜托,一定要快點醒過來,我可不等你們。”
夜太深,萬物昏昏欲睡,沈曉琪在淚眼惺忪中懷著初醒的夢入睡,賀霆宇濃密的睫毛在皎潔的月光下,微微閃動,也許是以為這個如夢似幻的夜晚,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
頃刻間,病房還是那個病房,一切都那麼安靜,趴在病床邊睡著的姑娘,躺在病床上寧靜的少年,有條不紊地滴著的點滴……
賀霆宇忘記自己是依著一種怎樣的心情醒過來的,他隻在恍惚間睜開了眼睛,他一直在做夢,這個夢很亂,也很長,除了這點特征之外,他竟然已經記不清那個夢境的內容了,隻是在夢中徘徊時,他好像一直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非常非常的飄渺,以至於他不敢確定,那個聲音是否真的存在。那個聲音是那麼特別的一個存在,就好像他一片墨色的夢中最濃墨的一筆。
他的不確定,在睜開眼睛的一刻,轉而變成了確定,那個聲音,也許是真的存在的。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吧,在他睡著的時候,一定嘮叨了不少話。
賀霆宇突然很想回去那個模糊不清的夢裏,如果重新來一次,他一定會注意聆聽那個聲音,而不是急著擺脫夢境。不過萬幸的是,夢走了,她還在。
他想伸手摸摸她柔順的黑發,卻發現自己的左手背紗布緊緊地包著,才想起自己受了重傷的雙手,賀霆宇心裏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開始不斷地叫喊,在他的大腦中叫喊,他的手廢了!這讓他頭昏腦漲,起碼現在,還沒有醫生來告訴他他的手廢了,不是嗎?既然這樣,他願意暫時相信,一切都沒那麼糟糕。
沈曉琪還在他身邊,安全而且健康,他們能幸運地逃過這次災難,一切都是往幸運的方向去的,那麼他的手,也會是往幸運的方向去的。
他暫時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心裏的慌亂,像個無孔不鑽的魔鬼一般,侵蝕他的五髒六腑,他無處可藏。賀霆宇逼著自己微微揚起嘴角,笑了笑,好似這樣,就是開心,可是這個笑容卻在他無意間變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