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裏一片喜氣洋洋。如今還是歐陽氏主持中饋,她毫不猶豫地把慕容雪的院子重新布置了一遍,什麼南海的黃花梨拔步床、汝窯的美人斛、貴重的首飾、綾羅綢緞,流水般地進了慕容雪的院子。
大把大把的銀子從歐陽氏手裏流出來,她從來沒有花錢這麼爽快過,多日來在心中的那一口悶氣,一掃而空。慕容芙死得莫名其妙,慕容雪雖然在外頭逃過一劫,可回到府中老夫人卻是不依不撓的,讓大夫人歐陽氏異常憤恨。
慕容芙不過是個庶女,死了也就死了,再說也不能證明她的死與慕容雪有關係。慕容雪可是將軍府金尊玉貴的姑娘,是慕容將軍唯一的嫡女,老夫人憑什麼就為了一條賤命而這般為難慕容雪?
歐陽氏心裏雖然不服氣,可她心裏敢這麼想,卻不敢在老夫人麵前表現出來。心裏暗暗慶幸,皇上聖明,下旨封慕容雪為安和郡主,品級比老夫人還要高,這下子老夫人再也不敢動慕容雪一根毫毛了。慕容雪可是大順國六皇子的未來王妃,老夫人就是再想為那慕容芙出頭,也是無計可施。
歐陽氏一心想著她的女兒,老擔心老夫人要對付慕容雪,其實老夫人壓根就沒有往這方麵想。皇帝不僅封慕容雪為安和郡主,還封慕容靖為忠義侯,五代降級世襲,將軍府原本就是原先叛上做亂的王爺府邸,改做候府仍是綽綽有餘,換了塊匾,忠義侯府顯得十分氣派。
老夫人的激動自不必說,慕容家從未有過這樣的輝煌,如今竟然一躍而成為了忠義侯府,怎麼說也可以繁榮昌盛好幾代了,她以後去見地下的老祖宗時,臉上也有光采了。老夫人覺得這是老祖宗在保佑著慕容家,要不然,就算慕容靖再怎麼積累戰功,也不能這麼快就封侯,總得一級一級來的。
在這種喜悅之下,慕容芙意外死亡的悲傷就被衝淡了許多。隻有在想到慕容靖對芙兒的疼愛時,老夫人心裏才這麼抽了一下。
慕容靖一貫是厚此薄彼,老夫人是知道的。而她為何厚此薄彼,老夫人覺得自己也算是個知情人。靖兒就是念舊,心裏還記掛著芙兒的娘就是了。若是待他出征歸來,發現芙兒死得蹊蹺,想要查清真相,一旦被他揪出慕容雪,這可如何是好?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知道,老夫人心裏明白,若被慕容靖發現了芙兒的死與慕容雪有關,肯定要動家法,到時候慕容雪不死也要脫層皮。
若是放在平時也就罷了,慕容雪這丫頭向來放縱,任性妄為,讓她長點記性也是好的,可現在不比平時啊,光宗耀祖的希望,如今可是落在了慕容雪身上啊。若不是為了提高慕容雪的身份,讓她足夠身份去和親,慕容靖不會那麼快就被封侯。若是動用家法,讓慕容雪有了個什麼閃失,到時候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大順的六皇子交待?
老夫人防患於未然,派身邊的心腹婆子去將全府大小整治了,對此下了封口令。好在慕容芙身邊的丫頭都被大夫人發賣了,慕容靖到時候想查也有些難度。老夫人一直覺得大夫人氣量小,沒有容人之量,做為嫡母,是為不慈,此時卻難得地讚同起大夫人的做法來。
先是有了皇上要求自己寫的那封家書,說慕容芙是不甘受辱而死,又將慕容芙身邊侍候的丫頭都發賣了,想必慕容靖也不會起疑心吧。老夫人辦完這些事,這才稍稍安定了心神,給慕容芙做了一場法事。
正是春寒料峭的天氣,慕容芙死了,萏菡院裏的金絲桃樹抽出了片片嫩綠。老夫人牽著慕容韌的手,走過那金絲桃樹下,看著人去樓空的萏菡院,心裏很是複雜。
忽然,慕容韌仰起小臉,眼巴巴地看著老夫人,問道,“祖母,我想五姐姐了。大姐姐說她做的金絲蜜餞可好吃了,連宮裏的太後娘娘都很喜歡吃的。”
五歲的年紀,已經模糊知道什麼是死,知道慕容芙不會再回來了,可是慕容芙一向對他極好,在他幼小的心靈裏,慕容芙和慕容瑰一樣,對他都是極親極親的。
老夫人看著孫子那雙清澈的眼睛,忽然覺得眼睛有些潮濕。她歎了口氣,摸了摸慕容韌的頭,什麼也沒有說,隻有心裏默默說道,“芙丫頭,是祖母對不住你。”
芙丫頭的死,與慕容雪自然是脫不了幹係的。回想起來,慕容雪又不是第一次對芙丫頭下這種狠手,是她以前對慕容雪懲罰得太輕了。這才讓芙丫頭香消玉殞。
可如今她能做什麼?慕容雪馬上就要嫁去大順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出差錯的。不單是為了慕容家的榮華富貴著想,也要為了峰雲國的百姓著想。和親是兩國之親的大事,這件事決不能在慕容家這裏出差錯,她不但不能懲罰慕容雪,還得馬上對慕容雪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