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第七章 江畔斷腸

石砥中的身形隨著話聲如電射起,化作一條劍光,疾射而去!西門熊神情慘變,急忙抱起西門奇閃身暴退,朝幽靈宮外麵逃去。

石砥中緊緊尾隨追去,刹那間便消逝於重重沙幕裏。

天空橫過一條彩虹,雨過天晴,長江浪花如雪,波濤輕湧,輕輕拍擊在江岸,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浪花輕吻著江石,掀起陣陣細柔絮語,微風吹動樹梢,拂動垂落江邊的細柳,搖曳著低垂的柳枝……

泥濘的地麵上有深陷的足跡,順著足跡尋去,隻見在一棵彎曲的柳樹下,斜立著一個修長的人影,他雙目凝視著翻滾的江水,斜靠在柳樹幹上,不時撫弄著低垂的柳枝,摘采青青的條時,拋落於江水裏。

片片細長的綠葉,飄落在江水中隨著翻湧的浪濤往江心蕩去,而他的心也隨著浮沉不定……

思緒有如江水似的在他腦海裏翻滾,他的嘴唇輕輕翕動著,茫然望著江心,低首自語道:“我的心恍如長江水,永無休止地滾滾東流,不知盡頭?而我的人卻如浮萍似的在人海飄泊,不是嗎?數天前我還身在狂沙漠天的大漠裏,而今日卻又站在長江岸頭,人生當真如夢,身世如謎……”

石砥中不覺地又想起西門熊父子,他想起西門熊的惡毒,不覺低低怒哼了一聲,他一路追來,想不到追到這裏,竟然尋不著西門熊父子的蹤跡。

他不知道西門熊何以會帶著西門奇進入中原,也不知那一天之後西門熊為什麼不返回幽靈宮,而故意把他引來這裏,當然這一切的答案非要見到西門熊才能知道了。

“唉!”石砥中禁不住心中的鬱悒,發出一聲低歎,他凝視天邊塊塊的雲堆,偶而望著江心的舟子,他的心又開始掀起不平的漣漪……

思潮恍如澎湃的浪花,在他腦海裏疾速流轉,那幕幕往事都活生生地在他眼前閃過,快如流水……

突然,自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石砥中聞聲一怔,腦筋疾快地一轉,斜睨了身後一眼,隻見一個漁夫頭戴草笠,赤著雙足,肩上扛著一根魚竿,自江岸邊上低頭走著,一路上哼著小曲,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隻聽這漁夫唱道:

“人說長江好淒涼,我說長江最斷腸。”

“淒涼江水斷腸人,我恨他爹也恨娘。”

石砥中等那漁夫走過,心裏頓時暗吃一驚,他凝視地上的足印,臉色霍然凝重起來,立知這個漁夫不太簡單,僅僅深陷的足印就非常人所能辦得到的。

漁夫似是有意和石砥中為難,走沒多遠又轉回來了,就在石砥中站立的柳樹前坐了下來,拿起魚竿放下魚線,拋入水中,連魚餌都沒鉤上,竟然釣起魚來。

石砥中看得一愣,暗想天下哪有如此釣魚的人,正在這時,那漁夫驀然回頭,冷冷地凝視了他一眼,石砥中隻覺這雙眼睛裏眨射著仇恨的烈火,怨毒異常。

他訕訕笑道:“借問大哥,這是怎麼個釣魚法?”漁夫怒道:“我這是釣死魚又不是釣活魚,你這個小子賊頭鼠腦,占了我的地方不說還要問東扯西。”

石砥中驟然被這漁夫搶白一頓,不覺一愕,他見這漁夫異於常人,早就暗中留意起來,他正要答話,那橫在地下的魚竿突地向前移動起來,竿頭的小鈴也叮叮作響,分明是有魚上鉤了。

漁夫急忙回過頭去,伸手握住魚竿,用力往後拖,那上鉤的魚一定很大,因為那根徑寸粗細的魚竿都被拗彎了,可是魚兒仍在水中未曾露麵。

漁夫神色緊張地向後直拖魚竿,一麵慢慢地收短魚線,石砥中想不到長江裏的魚竟會如此的大,以漁夫這麼大的力氣都無法輕易拖上岸來,他一時好奇心動,不覺地伸手幫助那漁夫動手往外拖拉魚竿,準知漁夫瞪了他一跟竟沒說話。

漸漸水裏有東西露出來了,石砥中定睛一瞧,心中頓時大驚,想不到這漁夫釣的不是什麼魚,而是一口紅漆油棺,石砥中正要放手將之鬆回水中,漁夫卻先他一步,上前大喝一聲,鐵腕往上一翻,魚竿朝空一顫,那個紅漆棺木如飛似的被拖上江岸。

漁夫神情輕鬆,聳肩道:“好了,你可上來了!”

說完突然一翻巨掌,朝石砥中推來,口中還喝道:“滾開,誰要你幫忙!”

石砥中猝不防及,更沒想到那漁夫力量奇大,被他推得兩、三步遠才給站穩了身子,石砥中見這漁夫蠻不講理,心裏十分震怒,氣得冷冷發呆。

他冷哼道:“我好心幫忙,你反倒神氣了。”

漁夫暴跳如雷,在江邊上怒道:“混蛋,誰要你幫忙!”

語聲一止,便又朝著身後大喊道:“喂,你們怎麼還不滾出來,等這小子再跑了,要找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嘿嘿!他跑不了。”隨著這陣話聲,自江岸旁兩排柳樹蔭下,突然冒出了七、八條人影,這些人僧俗皆有,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石砥中正感到情形有些異乎尋常,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巨響,他急晃身影,回頭一瞧,隻見西門熊緩緩地從那口棺材裏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他冷哼道:“又是你!”

西門熊身上滴落著水珠,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找我嗎?幾天來我在這裏等你,石砥中,眼前各派都有高手來了,我先替你引見引見。”

石砥中掃視了凝立在他身前的各派高手一眼,隻見在這八個高手的臉上,俱流露出悲憤懷恨之色,他長吸口氣,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並不想認識他們。”

西門熊一怔,暗暗冷笑著,他知道今天石砥中定然逃不出各派高手的夾擊,是故他樂得大方一笑,目光朝向一個白須及胸的道人輕輕一看。

這個白須及胸的道人滿臉都是怨毒怒恨之色,他雙目寒光如電,有一股威光射出,隻見他冷冷一哼,大步走了出來。

他瞪著石砥中半響方道:“你就是石砥中嗎?”石砥中見這個年老的道人口氣冰冷,沒有一絲緩和的語氣,他知道這裏麵誤會太深,一時間解釋不清,聞言雙眉一蹙,冷漠地道:“道長有何見教,石砥中這裏有禮了。”

“嘿!”西門熊有意要挑起戰火,嘿嘿笑道:“這位是武當白雲道長,為武當三老之一,閣下盜笈殺人,其中便有武當弟子死於大漠……”

石砥中想不到西門熊如此惡劣,在這些高手之前故意使誤會無法冰釋,他回頭怒視西門熊一眼,怒火陡然上湧,狠毒地朝幽靈大帝西門熊逼視過去。

西門熊看得心頭大震,急忙把全身功力蓄集於雙掌之上,他目光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暗中卻深具戒心,知道這個年輕人有著使人無法抗拒的功力,雙方動起手來實在很難論斷勝負。他裝得甚為鎮定,哈哈大笑道:“你想幹什麼?”石砥中隻覺幽靈大帝西門熊陰險詭詐,處處都給自己威脅,他曉得西門熊極欲殺死自己,而自己也正想和這個老狐狸作一次總清結,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欺身過去。

他盡量壓抑胸中的怒火,道:“我要看看你幽靈大帝的心到底有多黑!”

武當白雲道長這次帶領各派高手欲替各派死去者報仇,本是一次有計劃的尋仇行動,這個三清道人在武當的地位甚高,一見石砥中傲然的視貌,他心中的怒火陡然蔓延開來。

他一曳袍角,朝前飛跨而來,大喝道:“石砥中,我們的事還沒有弄清楚呢!”

石砥中隻覺背後風聲颯颯,五縷指風如電淩空彈射過來,他急忙一晃肩頭,身軀霍地移開,白雲道長疾抓而至的五指頓時落空。

白雲道長一煞身形,臉上立時露出錯愕的神情。

石砥中此時不願招惹各派,尤其是武當,他深知武當責執武林的牛耳,派中人才輩出,所以白雲道人一招落空,石砥中隻是一笑置之。

他望著白雲道人問道:“道長不相信在下的為人嗎?”白雲道長聞言一愕,料不到此時此地石砥中居然會提出這個問題,他見石砥中態度甚是恭謹,不覺產生一絲好意,但當他想到有派中弟子慘死,那絲好感頓時就消散無蹤了。

這個聲名甚隆的白雲道人一捋白須,道:“這個我不管,貧道主要是要替本派弟子報仇,當初貧道下武當山時,曾在祖師麵前發過誓,若不把你擒回武當誓不回山,石砥中,你不會讓貧道失望吧!”

石砥中聽得心頭劇震,全身泛起了輕微的抖顫,他自忖沒有一件事是自己做的,而武當派竟要生擒自己押回武當,這種盛氣淩人之勢確實使石砥中難以再忍受下去,他氣得仰天一聲大笑,高亢雲霄的笑聲,霎時把江濤翻卷拍岸之聲掩蓋下去,江岸旁的細柳也被震得卷舞紛飛,這種摧金裂石的笑聲立時震懾住全場。

他一斂長笑,氣憤地道:“連道長都相信是在下所為嗎?”他因見白雲道長輩高望重,在江湖上享譽甚隆,認為必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那知白雲道人不但不相信自己,反而露出鄙視的神情,不屑地望著自己。

但當憤怒的發泄出心中的鬱悶之後,他不覺有一絲海意,腦中電快地泛起一個念頭,忖思道:“我自認闖進大漠鵬城後所學得的東西不少,除去不少火氣,哪知每當有重大的事情降臨到我的身上時,我還是無法克製心頭的火氣,其實麵對這種事根本不需要發怒,我隻要問心無愧,何須多作解釋。”

一旁的西門熊知道各派對石砥中的誤會己深,決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他恨不得石砥中立即死去,機會稍縱即逝,思緒一轉毒念叢生。

他冷冷笑道:“發瘋的人永遠不會說自己是個瘋子,正如閣下所幹的事一樣,永遠不會說是自己幹的,除非你是傻子。”

這時石砥中心中那股澎湃翻卷的怒氣已逐漸平息下去,他回頭朝西門熊瞪了一眼,又緩緩地收回目光,因為他驟然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和一個詭譎機詐的老狐狸多費口舌,因為那樣會顯得自己太沒有修養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以為自己這一著必會激起回天劍客石砥中的怒火,而使得他大開殺戒,然後江湖各派紛紛傾巢而出,日夜追蹤石砥中,使回天劍客從此在江湖上沒有立足之地,那知石砥中恍若未聞似的,僅僅望一望他便回過頭去。

這一著雖然沒有觸怒石砥中,卻激起各派聯袂而來的高手們躍躍欲試,他們深覺西門熊言之有理,大戰一觸即發之勢已燃於眉睫。

這時人群中一個清瞿的老者走上前道:“道長,我們還等什麼?”白雲道人一見走出來的是峨嵋派的公孫牛,雙眉不由一皺。

他素知公孫牛是江湖上有名的火爆脾氣,脾氣一旦發起來當真如牛似的難纏,這個修為甚高的道人歎道:“公孫大俠,我們還是慎重些的好。”

公孫牛麵上悲憤之色愈來愈濃,他冷哼一聲,怒道:“我們涉山躍水不辭千裏趕來這裏,所為的就是替死難的弟子報仇,現在石砥中就在我們的麵前,道長怎麼反而猶豫了……江湖敗類人人可誅,道長若不再施令,我公孫牛可等不及了。”

他滿腔悲憤,聲音高昂激越,這無異給各派高手無比的鼓舞,紛紛呐喊附和。

石砥中怒視公孫牛,冷冷地道:“你說誰是江湖敗類?”公孫牛暴跳如雷,大喝道:“我說的是你又怎麼樣!石砥中,你不要以為得到天下無敵的武功便敢目空四海,我公孫牛雖然技不如你,但也敢憑著丹心一寸正氣,和你鬥到底。”

石砥中見公孫牛雖然火氣旺了一點,倒也不失為一個正直的漢子,他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會他,石砥中瞧著他淡淡一笑,沒有再說話。

公孫牛發了一陣牛脾氣,始終未見石砥中有何動靜,他自覺甚是無趣,氣得他蹬著眼直向石砥中走了過去。

他恍如瘋了似的,神情難堪地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石砥中淡淡地道:“你認為我該說什麼呢?”

公孫牛一怔道:“說你該說的。”

石砥中知道公孫牛除了較憨直外,一點也沒有心機,這種人本是最容易對付的,但若是一旦發起牛脾氣來也是難纏得很,他落寞地一歎,搖搖頭道:“我說了你們也不相信。”

他深知今日之事絕不是他現在就能解釋清楚的,縱是費盡口舌他們也不會相信自己,現在惟有西門熊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可是西門熊會證明嗎?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孫牛雖然年歲不小,但胸中沒有一絲城府,他深覺石砥中所言甚是,不禁把腦袋一拍,道:“對!你還是不說的好。”

說完便轉身往人叢裏行去,哪知他才行了幾步,突然回過身來,怒瞪著石砥中道:“我差點被你騙了,石砥中,你殺了我峨嵋派的弟子,這個仇我不能不報,來!我公孫牛先來領教一番。”

這個渾老頭子,想到就做,他人雖渾功力卻是不弱,隻見他肩頭一晃,電疾地飛身躍了過來。

他不多考慮,悶聲不吭雙臂一抖,左掌急劈而出,“嗤嗤”之聲響了起來,一股渾厚的掌勁斜拍而出。

石砥中大聲喝道:“你這條老牛,我石砥中沒騙你,貴派弟子確非我殺,不信我可指天為證……”

他雙肩微動,身子向前欺進兩步,左掌輕輕往外一拂,右掌輕旋,在一翻一覆之間,一股回旋不已的勁道激射而出。

“砰!”

公孫牛隻覺雙臂疼痛異常,全身勁道竟然一絲也發不出來,他的身體接連地退後五、六步,驚悸地望著若無其事的石砥中,他臉上神情慘白抽動不已。

他喘息數聲才道:“大丈夫敢做敢當,我公孫牛佩服的是鐵膽英雄,而你這小子隻算無膽,做了的事都不敢承認,算那門子狗熊!”

他口不擇言亂罵一通,石砥中聽得雙眉緊皺,他這時不願給公孫牛難看,僅是不悅地冷哼一聲。

公孫牛見石砥中冷哼一聲後便不再答腔,他認為回天劍客石砥中藐視他,頓時一股怒火又湧了上來。

他強忍雙臂上的痛楚,大喝道:“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看不起我老人家。”

西門熊冷冷地道:“公孫大俠,峨嵋派算是什麼東西,人家回天劍客有回天之能,才沒有把貴派放在眼裏呢!”

公孫牛如何能忍受得了,他氣得臉色鐵青,隻覺全身血液沸騰,幾乎要漲裂血脈,他深吸一口氣,厲道:“怪不得我跟你說話你也不理,原來你是瞧不起峨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