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第十章 兩代情孽

“哼!”嚴峻的趙韶琴突然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到底說完了沒有!”

這冰冷的語聲傳進東方萍的耳中,立時在她臉上浮現出驚惶的神色,畏懼地偷瞧了趙韶琴一眼,這一眼含著太多的企求,希望趙韶琴不要逼她過甚。

石砥中想不到趙韶琴會如此嚴厲對待東方萍,他深愛她超越他自己的生命,他寧願自己沉淪在痛苦的深淵裏,也不願東方萍受到任何委屈,頓時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使他暢聲一陣大笑。

笑聲未歇,他冷哼道:“你這個老太婆說話可得客氣點……”

趙韶琴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沒有被人這樣叱責過,尤其像石砥中這樣年紀的人,從沒有人敢在她麵前說個“不”字,她沒有想到石砥中竟敢在她麵前如此無禮,頓時一股殺意自她眉宇間彌漫而起……

她怒叱道:“好小子,你真不要命了……”

東方萍唯恐石砥中和趙韶琴會發生衝突,她身形電疾地撲在兩人中間,身軀向前一傾,阻在趙韶琴的身前,硬咽道:“湖主,你不要生氣……”

趙韶琴把東方萍往外一推,叱道:“走開,我不教訓這小子一頓,他就不知天高地厚……”

七絕神君身形向前一掠,道:“湖主,石砥中是本君的好友,請你……”

趙韶琴斜睨石砥中一眼,見他冷漠地望向自己,在他嘴角上還掛著一絲淡淡輕笑,這種高傲無人的神貌,看得她心裏一怔,在電光石火間湧出一個意念,她疾快地忖道:“當年東方剛向若萍求親的時候,所表現的不正也是這般狂傲的樣子嗎?這青年表現出來的態度,與當年東方剛有許多地方太相像了,那時隻因我一時不答應,若萍便和東方剛偷偷跑了……”

她想起自己的女兒跟著天龍大帝偷偷離開自己,心裏就悲憤莫名,一股辛酸泛上心頭,霎時在她眼中閃出怨毒的寒光,冷冷地望著石砥中。

她淒厲地大笑道:“石砥中,你因為得罪我而將遺憾一輩子,隻要有我趙韶琴在的一天,萍萍永遠不會和你在一起……”

石砥中驟聞這冷酷的話聲,不知怎地竟猛烈地顫抖起來,立時一道無形的陰影重重壓在他的心頭,使他幾乎喘不過氣宋。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因這一句話而感到如此恐懼,隻覺趙韶琴的話裏有不祥的預感……

他長吸一口氣,抒發心中的沉悶之氣,冷冷地道:“我不相信你有那麼大的力量。”

東方萍滿臉淚痕,顫道:“砥中,你就少說兩句吧!”

石砥中看到東方萍那種淒然欲絕的樣子,心裏也是一陣難過,幾乎不忍再看見她這樣悲傷的神情,急忙把目光瞥向那倒瀉而下的銀色大瀑布,從那瀑布的水幕霧氣中,他恍如又看見自己孤獨地承受感情的煎熬,徘徊在茫茫大漠裏……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嘴唇翕動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僅僅在嘴角上掛著一絲淒涼的笑意,顯得寂寞而悲愴……

東方萍幽幽地歎了口氣,走至七絕神君的身邊,輕聲道:“神君,請你勸勸湖主!”

七絕神君苦澀地道:“本君作不了主,湖主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趙韶琴此時雙目赤紅,幾欲噴出火來,她把手中那根烏鐵巨杖在地上重重一頓,一縷火光激射濺起,震得附近地麵都搖晃顫動,恍如要碎裂開來。

她提著大鐵杖向前急躍,斜跨過來,隻見她滿頭白發根根豎起,在那冰冷的麵容上湧現一片殺機,恨恨地又向前走了幾步。

東方萍和趙韶琴相處多年的時間裏,還是初次看見她生這麼大的氣,她看得心裏一寒,急忙掠身撲了過來,抓著趙韶琴的手臂,泣求道:“湖主,你要生氣就處罰萍萍好了。”

趙韶琴一怔,倒沒有料到東方萍會說出這種話,她曾經曆大變,心裏絲毫不覺動心,隻聽她冷哼一聲,叱道:“我看你被這小子迷昏頭了!”

“萍萍!”

石砥中冷煞地道:“你不要管我,我今天倒要看看這個死老太婆到底能把我怎麼樣,對這種人不需要多費唇舌,你若是苦苦哀求她,她還以為我們真怕她呢!”

趙韶琴氣得臉色鐵青,她怒笑一聲,道:“你聽見沒有,他簡直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說罷,她陡然把大鐵杖在空中一晃,杖影如山疊出,綻出數個冷寒的杖花,在空中劃過一條大弧。

“嘿!”她身形一蹲,巨杖疾點戳出,喝道:“小子,這一杖非要你的命不可!”

她自恃臂力天生,力能拔山劈石,大鐵杖甫遞出一半,倏地化為千條杖影,沉重如山的朝石砥中當頭罩下。

石砥中冷哼一聲,身形電快躍了起來,穿過那急劈而落的一片杖影,反手一掌輕輕向趙韶琴揮了過去。

趙韶琴自認武功天下無雙,在這一生中還是初次和這樣一個後輩動手,她見石砥中一掌揮來,清叱一聲,杖尖斜點,在電光石火間向石砥中麵門撞了過去。

石砥中在這間不容發、一杖斜撞麵門之際,大喝一聲,迎向戳來的長杖五指如鉤地抓了過去。

“啪!”

趙韶琴隻感到手臂劇震,大鐵杖的另一頭已被石砥中握住,頓時一股無形的勁氣沿著鐵杖自對方掌心透了過來,渾厚的勁道如巨錘般的直撞而至,趙韶琴陡覺胸前一震,蕩激的暗力絲絲縷縷扣住了她的心弦。

她暗驚石砥中這渾厚的勁道,急忙深吸口氣,把自己全身功力逼集於鐵杖上,抗拒對方湧來的那股力道。

雙方俱以畢生的內力修為貫注在那根大鐵杖上,勁道互推,那根堅鐵製就的鐵杖立時彎了起來,兩人身形俱是向前推動,四足深深陷落在泥土之中,深及足深。

石砥中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斂,凝重地低喝一聲,抓住杖頭向前一拉,趙韶琴腳下一陣浮動,不自覺地被帶動向前走了兩步,而那根鐵杖也隨之拉長了一截。

東方萍驟見趙韶琴和石砥中以性命修為的真力互拚,心裏頓時緊張起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竟愣愣地立在那兒,嚇得臉色蒼白,頹喪的低泣著……

她輕拭著眼眶裏滾落出來的的淚珠,哀怨地道:“湖主,砥中,你們這樣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語聲字字句句飄進互較內力的兩人耳中,但誰都不敢有絲毫鬆懈,現在隻要有一方放鬆,對方那浩瀚無儔的內力便會撞擊得他當場重傷或致死。

要知這種以生命潛修的內家真力互相拚鬥時,一絲也取巧不得,稍有不慎便會血濺當場,是故兩人俱都慎重地望向對方,兩人的臉龐上逐漸泛現出顆顆汗珠……

石砥中驟覺心裏一痛,好似正淌下鮮血,他偷偷斜睨了東方萍一眼,隻見在她淒迷的臉靨上,滿布惶悚不安的驚悸顏色,仿佛在乞求雙方罷手,石砥中全身陡地一緊,一股傷感湧上心頭。

他黯然暗自歎息,在那冷漠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絲痛苦的笑意,露於嘴角上的高傲倔強與冷漠,在這一刹那通通被東方萍那種淒楚的哀容溶化得無影無蹤。

他淒涼地搖搖頭,心中有股落寞的悔意,在電光石火間,一個意念飛快地湧進他的腦海,忖思道:“萍萍是愛我的,看她那種焦急痛苦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就不應該和這個老太婆動手,真摯的愛情是不怕考驗的,我又何必和一個老太婆計較呢!”

他驀然一聲大喝,全身勁氣鬥地湧出,趙韶琴低呃一聲,大鐵杖立時脫手落在石砥中手上。

步履連退了五大步,她滿麵驚望著這個神秘的年輕人,難以置信石砥中竟會把她震退,而奪去了那根大鐵杖。

她臉色驟然一陣蒼白,那飄拂的銀發,絲絲縷縷向肩後流瀉而去,一道血漬白她嘴角上溢出,她的身形隨著一陣劇烈的晃動,淒厲的一聲大笑,道:“石砥中,我老婆子和你拚了!”

“湖主!”

東方萍身形向前一閃,雙手緊緊抓住趙韶琴顫抖的手臂,她嗚咽地跪了下去,在她那飽含淚水的眸子裏閃過痛苦的神色,她的心恍如片片碎紙,篷亂的發絲如銀線似的纏卷著,她全身都劇烈地顫抖……

她悲涼地顫道:“湖主,請你不要再動手了!石砥中的錯全由我來承擔,我願立時死去,也不願你們動手!”

滾落的淚水流滿了她的臉頰,嫋嫋的字音從她嘴裏輕吐低訴出來,回蕩的語聲深深襲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裏,如泣如怨,深深感動每一個人。

趙韶琴臉上一陣劇烈的抽搐,在那蒼老的麵龐上有種悲憤難忍的樣子,她深深暗吸口氣,冷漠地道:“我趙韶琴活到現在還是頭一次給人欺侮,若不是看你這樣苦苦哀求,我非毀了他不可……”

“哼!”

石砥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悲憤湧上心頭,他無法再忍受趙韶琴這種咄咄逼人的語氣,胸中激蕩的怒氣上湧,她上前斜跨一步,冷哼道:“憑你這個死老太婆子,我回天劍客還不在乎!”

他把奪過來的那根大鐵杖在空中輕輕一抖,筆直劃過一線烏光,顫動的弧光裏隻聽到一陣叮咚叮咚的聲音過後,那根大鐵杖立時斷為六截掉落在地上。

趙韶琴驚詫地呼道:“這是‘斷銀手’!”

悲憤的石砥中在怒火中燒之下,無意中施出金鵬秘芨裏的“斷銀手”絕技,倒沒有想到趙韶琴能一眼便認出來。

他冷漠地笑道:“你能接下我‘斷銀手’的一擊嗎?”

趙韶琴默然無語,“斷銀手”的威力她雖沒有真正見識過,但在她追隨前代白龍湖主之時,卻曾聽說過它的厲害。她深知自己沒有辦法抗拒這恒古神技的一擊,不覺臉上有一絲難堪的顏色浮現出來。

她恨恨地道:“我雖然無法接下你‘斷銀手’的一擊,可是我會把萍萍訓練成個天下無敵的高手,這筆帳我要她向你討回來,往後你們不是冤家就是仇家!”

說罷輕輕扶起東方萍,冷漠地道:“萍萍,跟我回白龍湖去!”

東方萍駭懼地全身驚顫,淒涼地道:“湖主,讓我和砥中說幾句話再走。”

趙韶琴心中一橫,冷漠地道:“不行!”

“呃!”

東方萍低吟一聲,顆顆淚水恍如串串珍珠似的流瀉下來,她沒有料到趙韶琴當真會如此絕情,硬要把他們方始重逢的一對戀人拆散,在這數日短暫的相聚裏,她那凍結的心坎才溶化在愛情的烈火裏,誰又想到另一塊寒冰又撞進了她心湖中,使得她全身冰冷,好像置身在萬載寒冰之中。

她絕望地抬起頭來,茫然自語道:“我的生命才覺得恢複了活力,哪知我和他頃刻間又要分離。我的希望幻滅了,在往後的日子裏,除了那無盡的相思困擾著我,隻有那雲和樹與我為伴!人生譬如朝露,聚也匆匆,又何曾料到在愛情路上,會有這麼多崎嶇呢?唉!早知會招致如此痛苦的結果,我又何必要來尋找他呢!”

她茫然僵立,任憑那滾滾的淚珠翻落下來,在她眼前盡是一片茫茫雲霧,她好像站在無人的山頭上,終日忍受著沒有友誼滋潤的孤苦。又好像是一隻迷途羔羊,在暗夜的山穀裏奔馳,尋找母親的嗬護。恐懼、寒悚、孤獨、悲愴的種種痛苦齊都泛上心頭,有若一柄銳利的長劍深深刺進她的心坎……

一陣冷風吹在她的臉上,才使得她自沉思中清醒過來,她幽怨地低聲歎了口氣,道:“湖主,我並不求你憐憫我倆,隻希望你能讓我和他有一個短暫的相處,讓我們說幾句話好嗎?”

趙韶琴鐵麵冷冰,沒有一絲表情,道:“不行就是不行!”

“湖主!”

東方萍不知哪來的勇氣,身形向旁一閃,掙脫趙韶琴抓住她的手臂,她大聲喝道:“我不管將來你如何對付我,但現在我必須和石砥中單獨談談,哪怕立刻死去,我都願意……”

說著,滿麵淚水的她,披著篷亂的頭發,如瘋如癡地向石砥中撲去,例在他的懷裏輕聲低泣著!

趙韶琴麵如死灰,冷煞地笑道:“在我走出這個山穀之前,你必須要趕上我,否則你永遠都不要再見我……”

她發出一聲憤恨的冷笑,拂袖向山下走去,七絕神君和金羽君臉上同時露出一絲苦笑,黯然跟著趙韶琴走了,三人身形如電,轉瞬間悄失了蹤跡。

石砥中痛苦地笑道:“萍萍,不要哭!短暫的分離並不能影響我們的感情,隻要我們的感情常在,縱使東西相隔,天涯也若比鄰,這也許是命中注定的事。”

東方萍淒涼地位道:“砥中,我雖然深信你我相愛堅愈磐石,可是,有時愛情不得不屈服在環境壓力下,我們這一分離,也許永無會期,我真怕我倆數年的感情毀於一旦……”

石砥中感傷地喟歎道:“花開花謝天無情,聚也匆匆,離也勻匆,煙蒙蒙,雨蒙蒙……經過這短暫的相聚,我的生命突然又變得年輕了許多。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以為自己掌握住了生命美好的未來,誰知好景不常,我們又要分離了……”

一縷離別的哀愁濃濃的罩滿了他的心頭,他覺得彷徨無助,沉浸在那無言的淚水裏,他絕望地望著蒼穹,他的心恍如隨著浪濤卷去……

東方萍心頭一酸,說道:“讓我們死吧!死在這冷漠的深穀裏。”

“你要振作起來!”石砥中正色地道。

“在有限的生命裏,我們不能隻因為一點挫敗就頹唐下去,要知人活著的價值遠比死去有意義。萍萍,我們雖然馬上就要離別,但有太多的回憶支撐我們,回憶是甜密的……”

東方萍低泣了一會,抬起無神的眼睛,深深聚落在他的臉上,她僅看了他這最後的一眼,就帶著哽咽的泣語如飛地奔去。

別了,兩人的心都很沉重……無情的風雨將兩人遠遠分隔在蒙蒙霧中,石砥中僅能看見那落寞而去的背影……

孤獨、落寞、淒涼,種種複雜的心緒充滿他的心頭,他發出深長的歎息,雙目隱隱浮現出模糊的淚影。

斜斜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射下來,掠過樹梢流灩映射在那青波洫漾的大湖上,粼粼波光漾起陣陣漣漪,幾片枯黃內葉子墜落在水麵上,蕩旋流去。

廣闊的白龍湖,一片深藍的湖水,湖裏蕩著一隻小舟,舟上獨坐著一個滿頭銀白發絲的女子,沒有搖櫓,也沒有劃槳,任那扁舟在湖麵上飄蕩。

清涼的晚風徐徐掠過那個女子,飄起幾綹發絲在她肩後飛舞,她的眸子裏,閃爍著一片茫茫雲霧,有著失意、幽傷、孤愴、悲愁,種種淒迷的色彩。

她幽幽一聲長歎,望著天空浮蕩的白雲,怔怔出了一會神,立時淚水從她麵頰上滾落下來,滴落在她放在雙膝間的手背上,她驚悸地抬起頭,凝視手背上晶瑩的淚水,低頭自語道:“啊!我又哭了,我為什麼時常會無由的哭呢?”

感情的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前一片迷蒙,在那波光流瀲的湖麵上,映現出天上的白雲,悠悠地從湖麵上飄了過去,舊的一堆去了,新的一堆又接踵拂過,青天白雲,在她心底掀起一股辛澀的寒意。

這是春天的時候,湖畔上飄淌著絲縷的幽馥花香,她的心底何時會再蕩漾起這種生之渴望呢!

然而,在這湖中舟上的女子,春之神並沒有撫平她心靈上的創痕,在她凍結的心底遠有拂不去的空虛和惆悵。

她迷惘地抬起頭來,淒迷的眸子又投聚在空中浮蕩的白雲間,大自然的景象深深吸引住這個滿腹辛酸的女子。

她淒涼一笑,幽幽歎了口氣,連湖裏的魚兒都差點跳了起來偷偷瞧舟上這傷心的女子一眼。

她臉上掛滿淚痕,在憂鬱的玉麵上隱隱泛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隻聽她喃喃地道:“美麗的夢想有如那絲絲的白霧,褪逝後沒有一絲痕跡可尋,我寧願變成天空的一片浮雲,掙脫出感情的囚籠,隨著清風飄浮在空中,沒有煩惱地度過這一生,不知人間痛苦……”

人總有太多的幻想,不論何時何地總會去幻想一些虛無飄渺的事情,憧憬現實上永遠得不到的美麗情景,尤其是一個失戀的女子……

舟上的女子緩緩收回目光,忽然瞥見一個青年自湖前那片幽深的樹林裏繞行過來,她厭惡地低下頭去,恍如沒有看見似的。

在她腦海中卻極快忖思道:“連唐山客這個家夥也敢來欺侮我,我真不知道湖主為何會欣賞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一定要唐山客和我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