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毅終是牽著月影的手來到了雪羽宮,至於歡兒,月影擔心她被傳染,便吩咐奶娘和晚兒帶著她去玩了,並沒有帶她過來。
月影知道年如珍是個淡然的女子,也想過她的屋子定然不會太過奢華,相反該是有一股子清雅之氣。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寢居居然清雅至如此。
偌大的宮殿裏,似乎隱隱飄來陣陣竹香。月影環視了一圈屋子,卻見這屋子裏頭除去她躺著的那張梨花木製的鏤空雕花床,便隻剩下床旁的衣櫃,以及殿中的那一方圓桌與四條相配的凳子。甚至連一張軟榻都沒有,即便是窗前的那梳妝台都簡陋的不成樣。
步子緩緩的朝床榻上的人兒走去,這一年裏,她似乎再沒見過她。甚至若不是今日她的侍婢來千玉殿,她都要忘了,這宮中原還有個年妃。
隨著月影緩緩的靠近年妃,年妃那慘白的容顏一點點的躍入她的視線。看著如此的年妃,她恍惚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個被墨玨關在千玉殿裏每日每日癡癡唱著曲子的花千淚。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多少女子心中所期,所盼。隻是,又有幾人能得以實現。便是前世她和赫連那般相愛,結果卻也是一路坎坷,到死都不知道有沒有在一起。輕輕的一聲歎息,為著自己那還未完全恢複的記憶,為著年妃如此的命運歎惋。
曆經種種,她早已非當日那事事忍讓,事事都看淡的上官月影。或許可以說,她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變強。即便是此刻年妃醒來懇求她讓赫連毅陪她。或許,她還是不會答應吧。
自私又如何?她真的很想自私一下,甚至於自私一輩子。就守著歡兒和他,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娘娘,皇上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皇上真的來了。”聽著碧兒強忍著淚水,勉強扯著一抹笑容對著床榻上的人兒說著。月影的心裏,竟一陣心疼。
她忽然想到了霜兒,想到那個整日都喚自己小姐的她,想到那個會為自己憤憤不平的她,想到那個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擋住亂箭的她。更想到,那一日滄瀾江邊,她暗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眼睛一酸,那淚水竟奪眶而出,那樣的理所當然,卻又那樣的讓赫連毅不知所措。隻得將她擁入懷中,輕聲詢問,爾後又細細的替她拂去眼角的淚水。
年妃睜開眼的那一刻,便是看到赫連毅滿目柔情的看著月影,他的眼中滿滿都是疼惜。心中一痛,他何時這般看過她?哪怕隻有一下,她也便心滿意足了。至少讓她可以自欺欺人的說曾經他的眼裏也是有她的。
隻可惜,即便是一眼,他也從未賜予。苦澀的一笑,那苦一點點的滲透她的四肢百骸,讓她連痛都覺得麻木。
隨著她黯然的視線,碧兒緩緩的看向赫連毅,卻見他正替月影拂去淚水。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自己請他來看一眼娘娘,可即便是此刻,他們的皇上眼裏心裏始終都是他們的皇後嗬!
說來也可笑,想這皇後如今一頭白發。即便當初再如何的傾城傾國,如今的麵貌早已不美。甚至連此刻的病重的年妃娘娘都比不上,她當真不明白,為何皇上會如此愛她。仿佛已然入了血,入了骨。
月影察覺到一抹視線直直的盯著他們,她輕輕的拂去他的手,一個眼神示意。此番他們是來看年妃的,結果這般光景反倒是弄的好像她是有意來炫耀般。也怪不得那個宮婢如此看著他們了,若是霜兒,也定會如她那般吧?
斂了斂情緒,將對霜兒的點點愧疚和思念都悉數藏入心底。再抬眸,她的視線早已平靜如初。淡淡的,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
看著她的雙眸,年妃怔了一下。隨即沙啞著聲音掙紮著準備像他們請安,“皇上,皇後娘娘……”
才起了一半,她的身子便被月影輕輕的摁回床上。“你都病成這般了,無需多禮,本宮與皇上皆不會在意的。”語畢,她便朝著赫連毅微微一笑,便見他也回之以溫柔的一笑。
望著赫連毅那抹溫柔的笑,她眸光閃動。便讓她自欺欺人一次吧,便讓她將那抹笑看成是他再對著自己笑吧。
饒是這般自欺欺人,年妃心裏的苦澀卻還是不可抑製的點點蔓延開去。她為妃六年,從未奢求過什麼,隻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隻希望他能對自己笑笑。隻希望,他也能親昵的喚她一聲珍兒,即便不是親昵,即便如兒時那般冷冰冰,那也好啊。至少,好過年妃這個可悲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