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一枝春帶雨(1 / 3)

黑暗,無盡深淵,壓塌的無法喘息,無力掙紮也不過越陷越深,那一片,沒有光亮,慢慢陷落其中。

他就像是身處在流沙的黑色旋渦裏,周圍的一切都嘩嘩地被吸進去。

他就陷在這樣的旋渦裏。眼看著自己一天一天被吸納進去的感覺。

甚至當有一天,他已經完全被黑色的旋渦吞噬了,連同著他自己本身,也已經變成了那個巨大的黑色旋渦,慢慢沉淪。

好想要遠遠地逃開。逃離這片卷動著黑色的無情漩渦。

這裏的黑暗隻有絕望。

……

“芸兒……”坤天仇暮然驚醒,沙啞的聲音從口中喊了出來,隨即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模糊的眼眸在他看到麵前的女子之時,漸漸清晰,他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女子,掙紮著身軀坐了起來,顫抖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裏緩緩響起“芸兒呢?”

女子那一抹溫柔的眼眸在聽到這句話時驟然而逝,她嘴角微揚,冷哼一聲,美眸深深的凝望著那掙紮著顫抖的男子,嬌口道“她死了,你不知嗎?”

整個屋子死一般的寂靜。

她靜靜的看著他,把剛剛披散下來的稍微有些灰白的頭發拂了上去。然後沉默地走出了房間。伸手關上了房門,隻是赫然之間眸中的霧氣化作了一滴眼淚輕輕的滴在了手背之上。

他看著她靜靜的離開,胸腔中某個不知道的地方像是突然滾進了一顆石頭,滾向了某一個不知名的角落。然後黑暗裏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響。

那一句話。

僅僅是因為那一句話。

……

她死了,你不知嗎?

比記憶裏哪一次都滾燙,比記憶裏哪一次都深痛。

心上像插著一把刀。黑暗裏有人握著刀柄,在心髒裏深深淺淺地捅著。

像要停止呼吸般地心痛。

像是身體被鑿出了一個小孔,力氣從那個小孔裏源源不斷地流失。像是抽走了全身的血液一般。

不知嗎?

怎麼可能不知?又怎麼願意相信?

她死了,你不知嗎?

那種聲音。

那種似是吞沒了一切的聲音。

那種猛然把他拖進深不見底的夢魘的聲音。

那種全身的關節、骨骼、胸腔、頭顱一起碎裂的聲音。

那種一瞬間凝固全部血液,然後又在下一瞬間讓所有血液失控般湧向頭頂的聲音。

持續地響徹在腦海裏。

無休無止地哢嚓作響。

他一動不動,澀啞的喉嚨之中終是傳出了一抹脆弱無助的聲音“我不知啊。”

消失了所有的動作和聲音。隻剩下滾燙的眼淚,在臉上無法停止地流。

門外

烏雲從天空滾滾而過,天空被遮得一片嚴實。頭頂突然一隻鳥飛過去,尖銳的鳥叫聲在空氣裏硬生生扯出一道透明的口子來。

她仰天而望,隻有那白寥寥的光,從天空裏僵硬地打了下來。

她捂著心口,那裏像是被揉進了一把碎冰,凍得發痛,痛的近乎麻木。

那一句‘我不知啊’似是抽走了她周圍所有的氧氣,令得她無法喘息。

一張門牆,如同隔絕的兩人一般,世間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

誰都看不見誰的眼淚。

隻是這其中的痛,這彼此的痛,誰人又可知?

……

她死了,你不知嗎?

我不知啊。

簡單得幾乎不會有第二種理解可能性的話。正因為簡單、不會誤解、不會出錯,才在兩人彼此胸腔裏拉扯出一陣強過一陣的傷痛感。就像是沒有包紮好的傷口,每一個動作,都會讓傷口來回地產生更多的痛覺。

緩慢的,來回的,鈍重的痛。

是不想知?還是不願意相信?

她默默的站立了良久,回身望了一眼身後的門牆,深深的望著,似是想要看到什麼,可是那裏也僅僅隻是一張佇立普通的門牆罷了,她微微搖了搖頭,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絕望,停下的腳步再次邁了開來,靜靜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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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似是永遠無法停止一般,心中的絞痛無休止的抽搐著,渾身的血液僵硬近乎凝固著。

他呆坐良久,也不知幾個日頭掛起落下,空虛的身體承載著是那空虛近乎膨脹的要壞掉一般的情。

為什麼它的美是那樣的震撼心靈,而它的生命卻又是那麼的短暫。

是痛還是疼?

已是不知了。

隻是,這一切又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終是緩緩站起,如同行屍走肉般磕磕絆絆的走動著,眼眸凝望著那門後微微的亮光,那似是生命之中最後的一抹亮光。

太黑了。

這裏太黑了,黑的令人恐懼,黑的令人麻木,黑的都不似真實,黑的如同被漩渦吞噬了。

他想要逃離,想要逃離,這裏。

他一步又一步的挪動著,向著那微弱的光芒走去,如同黑暗中點亮的明燈,又似是水深之中救命的稻草。

那裏,似乎有一種溫暖。

那裏,似乎還有一種希望。

門靜靜的開了,一抹亮光從天空中照射下來映在了他無比蒼白的臉龐之上,刺得他都睜不開眼了。

真的有一種溫暖嗎?

真的還有一種希望嗎?

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努力的想要睜開,那模糊的前方似是停留著一個纖纖身影,那一個曼妙的身影輕輕的朝著自己走來,他伸出手向著前方似是想要抓住什麼一般,嘴角微微的翹起,許久沒有從喉嚨裏出現的聲音這一刻無比眷戀的響了起來“是你嗎?芸兒?”

模糊的雙眼清晰的看到了那一抹輕輕的點頭,他笑了,似是無力,

眼眸無自禁的閉了起來,眼前一片黑暗,似是被那漩渦無情吞噬籠罩沉淪,身軀兀然的軟了下來,若混藍的海水,將他整個都淹沒了,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將他硬生生的拽入了海水深處,巨大的衝擊,偌大的壓力令得他本人無法呼吸,如同四肢被海水壓塌的無法動彈。

他不斷的掙紮,卻感覺到呼吸越加的困難,像是被人扼住喉嚨一般。

一切都黑了,再沒有了知覺。

如果這是夢,請不要再醒來,因為,我看到了你。

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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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曦夢木然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已昏厥倒地的男子嘴角之上揚起著淡淡的微笑,嬌美的臉龐一片痛楚,慘然,她隻是怔怔的站在那裏,站在那裏,似是身軀已冷卻了,僵的無法動彈一般。

是你嗎?芸兒?

這一句話無時無刻圍繞在她的耳邊,深深的刺痛著她,就如同她的心被他一刀刀的刺著,疼痛之中每每還要問上一句,‘痛嗎?痛嗎?!’

怎可能不痛?又怎會不痛?

痛的如此清晰,痛的如此深刻。

你終究是忘不了她嗎?

我永遠也代替不了她嗎?

唐曦夢臉色越加的慘然,甚至絕望,胸口之中如同被扭曲了一般,劇烈的變化凶猛的湧動著,兀的湧上喉嚨,她再也無法忍受,吐了出來。

那是一片殷紅的血,紅赫赫,血淋淋,極為的鮮紅,極為的醒目。

她心中痛楚的堵塞似是隨著這口心血的吐出而變得舒暢了許多,她的唇被這鮮紅的血所覆蓋,隨著那唇角又緩緩的流動著,她再次看向他,眸中閃爍著複雜莫名的光芒,似是夾雜著痛惜,又似含著些許絕望,或許還有著一些深深的愛戀。

她終是紅唇開合,喃喃而語“何為情?何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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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太陽,溫暖,光明,可是坤天仇冰冷的表情已經做出了有力的反駁,醒來以後,一如既往的寂靜,唐曦夢也一如既往的坐在他身邊,偶然定格一下畫麵,也能看得出些許的美輪美奐般的淒涼。

坤天仇,仿若是一朵黑色的還未含苞待放卻已稍許凋零的蓮花,而唐曦夢卻用自己來自心髒的血液辛勤澆灌隻為換得蓮花褪盡烏華,美豔盛開。

稍有安穩的畫麵被坤天仇仇還略顯無力的動作打破,離開。

坤天仇在樹林中漫無目的穿梭著,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黑夜的降臨,宣告著黑暗的開啟,月光下,一前一後的兩個影子總是平行但無法交集,唐曦夢一直跟隨在坤天仇的左右,隻是坤天仇空曠的思想沉迷於逝者消亡的故事而沒有感知。

脆弱的身軀再次滲出了血來,也不知是傷口的疼痛還是心中的痛楚罷了。

今夜的夜色格外的明亮,滿天繁星閃閃而動,映的大地都似是生出了光芒一般,柔和溫潤的光芒就這麼映在了兩人的臉龐之上。

他仰頭,靜靜的看著那一顆一顆布滿天空閃亮的星星,看著天上明月似是在溫暖的微笑,他的眸子瞬間軟了下來如同融化了一般,他怔怔的望著,怔怔的望著遙遠的天空,終是開口而道“芸兒,是你嗎?”

隨即他笑了,瘋狂的笑了,眼眶越加的紅了,“原來,你在這裏啊,隻有夜晚才能找到你嗎?才能看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