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水花聲從黑暗中傳來。
斑駁的牆壁被跳躍不定的火光映的忽明忽暗,潮濕沉悶的腐爛氣味讓死寂的水牢更加陰森壓抑。
沉重的腳步愈來愈近,飄忽不定的火光下素白色長袍分外醒目,女人含著笑意的眼睛始終停留在懷中嬰兒熟睡的笑臉上。
及膝的腐臭積水將素白長袍的下擺浸透,黑色的鎖鏈深深勒入纖弱如脂的手腕中。女人渾然不覺,血肉模糊的雙手緊緊地把繈褓中嬰兒貼在自己懷中,藍色長發下蒼白的臉龐盡是憐愛。
積水的通道並不長,很快女人就抱著自己的孩子從冰冷混濁的積水中走上台階。腳踝下的鎖鏈似乎很沉重,女人每邁一級台階都顯得很吃力,濕漉漉的水痕夾雜著縷縷血線留在女人的身後。
眼前的昏暗被熊熊的火光驅散。女人抬起頭,藍色淩亂的長發下露出一雙同樣藍色的眼睛,如塔層疊的火焰正在熊熊地燃燒,黑色的十字火刑架正立在女人麵前。
“罪惡的女人跪下懺悔自己的罪行吧!”威嚴的聲音在整個大廳回蕩。
女人將目光轉向聲音的來源,然後她看到了神;合攏的潔白雙翼長及腳踝,金黃色的鏤空甲胄上散著奪目的聖光,曾經這是多麼敬畏的存在,那怕為眼前的神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女人懷中熟睡的嬰兒似是被突來的聲音驚擾,長著淡藍細發的小腦袋不安地扭動著,女人低下頭,血肉模糊的手掌輕拍著繈褓中的嬰兒。
神已經不能讓她敬畏和奉獻,女人的一切隻有懷中出生不久的嬰兒。
“放肆!”凡人的無視讓神憤怒,威嚴壓迫的聲音令火刑架周圍的教廷長老們戰戰兢兢。
神抬起手掌,拯救世人的聖光化成殺戮之劍刺向女人懷中的嬰兒。
聖光幻出的光盾阻住殺戮之劍,然後將那把殺戮之劍悄然無息地吞沒。
“大人,請宣讀神喻。”年老的白袍賢者站在女人身旁,語氣不亢不卑。
“你……”神看著年老的賢者有些忌憚,“宣讀神喻!”神在人類麵前妥協。
“聖光教廷聖女修蘭私通魔孽觸犯**,褻瀆聖光之神……將永受靈魂火刑!”教廷長老將神喻讀完。
“奧古斯丁大師,希望您能遵守承諾將我的孩子撫養成人。”女人殷切的眼睛看著年老的賢者。
賢者默然點頭,然後接過女人手中的孩子。
“哇……”離開熟悉懷抱的嬰兒立刻嘶聲痛哭起來。女人蒼白平靜的臉慌亂了,她掙紮著想重新將自己的孩子搶回懷抱中,可是兩名生有白色雙翼的神使卻將她緊緊拖住。
“等等!”年老的賢者威嚴的語氣令神使停止了動作。
繈褓中的嬰兒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哭聲漸漸平息。“你一定要健康地活下去。”女人愛憐地拭去嬰兒臉上的淚珠。
“我要哺乳。”女人看著賢者,藍色的眼睛滿是哀求。
“放肆!”神又一次憤怒。
“這是一個母親的最後請求。”賢者的語氣雖然平淡,卻壓過神威。
長袍的衣襟鬆開,挺拔白皙的Ru房顯露出來。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默不作聲,靜靜地等待著。寂靜中隻有饑餓嬰兒貪婪吮吸乳汁的嘖嘖聲。
嬰兒很快就停止了吮吸,粉嫩的嘴角露出滿足的單純微笑,單純的微笑卻如鋼針般刺入女人的心髒,多日來的水牢煎熬都及不上這種痛。
“奧古斯丁賢者希望你能遵守承諾。”女人再次對身邊的賢者乞求,藍色的眼睛被淚水染的模糊不清。
“我一定會遵守承諾。”賢者再次點頭,古井不波的臉上露出幾分苦澀。
得到賢者的再次承諾,女人臉上的悲痛微微消淡,垂下頭看著懷中微笑的嬰兒,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從蒼白的臉頰上流淌下來。晶瑩的淚珠滾落在嬰兒柔嫩的小臉上,或許是淚水讓嬰兒感覺有些發癢,嬰兒張開嘴發出一陣嗬嗬的笑聲。
無邪的笑聲在嚴肅的審判室回蕩,女人的身體顫抖起來,她已經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孩子,咬牙將懷中的嬰兒送入身邊的賢者手中,然後大步向火刑架走去。她不敢回頭,更不敢看到嬰兒那張充滿幸福的臉。
對於一個繈褓中的孩子離別實在是太陌生了,遺傳了母親基因的嬰兒,用無瑕的藍色眼睛好奇地看著母親被人用鐵鏈綁在黑色的十字火刑架上。
“行刑!”神終於一解心頭之恨。隨著那不可抗拒的聲音,火刑架下燃燒的赤紅火焰如從地獄中猛然探出的手掌般將火刑架上女人吞噬。
靈魂火刑,聖光教廷最殘酷的刑法之一。正如它的名字它所焚燒的不僅僅是肉體,還有靈魂。不滅的靈魂將永世飽受烈焰煎熬,有始無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