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明節雨紛紛,蘇以素撐著傘走在校園裏,一路看著道邊的夾竹桃。
都說夾竹桃的毒性很強,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偌大的校園裏,卻能處處見到它們的身影。
桃紅的,粉紅,黃的,隨風搖擺,各自點綴。
夾竹桃。
似竹非竹,似桃非桃。
比起竹子的高風亮節,和桃樹的俘虜愛情,夾竹桃,隻給人一種危險的恐懼。
至少對於蘇以素來說是這樣的。
即使是撐著傘,也抵擋不住一路上的斜風細雨,很快,蘇以素的長裙擺便沾上了點點細雨水滴,慢慢地與裙擺徹底融在一起。
蘇以素也好像沒有發現一樣,隻是一直靜靜的走著,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方向,隻是一直走著。
這樣的雨天,是用來懷緬的。
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青草香,校園裏很安靜,大概,除了匆匆趕路的那些學生,沒有多少人會和她一樣這樣冒雨而行吧。
“以素!”
正遐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蘇以素慢慢回過頭,卻看到阮年的身影。
他也撐著如蘇以素一樣的純淺藍色的小傘,正疾步著向蘇以素匆匆跑來。
望著他頭頂上的那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傘,蘇以素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如天空一樣藍。
人家說,藍色是憂鬱色,而代表堅強的,是紫色。
蘇以素從來沒研究過這兩種顏色究竟可以帶來怎樣的視覺衝突,但是,她憂鬱色這個說法一直深信不疑。
正如曾經看到過的那句話。湛藍的天空也有輕微的憂傷。
出神間,阮年已經走到她跟前。
阮年疑惑地望著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蘇以素,不禁伸手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以素,你怎麼了?”
蘇以素驀地回過神來,低頭挽了挽耳際是碎發,“哦,沒什麼。”
大概阮年也早已習慣蘇以素這個樣子,也不做深究,隻笑了一聲,“以素,下著雨呢,你怎麼到處亂跑?”
蘇以素不由得又往他頭頂上的那把淺藍色的傘望去,“你……也在外麵。”
“我是在宿舍的陽台上看到你在校園裏漫無目的的閑逛才跑下來的。”
“哦……”蘇以素抬眸輕輕望了一眼他身後的那幢宿舍樓,沒多說什麼,轉過身繼續向前走,“我隻是想看看我們學校究竟種了多少夾竹桃。”
“額……”阮年卻不能理解,“這有什麼好看的?”
蘇以素驀然停住腳步,“確實沒什麼好看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額……”望著陡然掉頭往自己宿舍方向走去的蘇以素,阮年不由得愣了一下,所以,以素她,這是拐著彎在避著他嗎?
他怔怔地望著蘇以素越走越遠,卻不敢再追上去。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細雨依然輕輕地飄著,落在樹葉上,落在花瓣上,落在,心上。
蘇以素一直沒有回頭,盡管她能感受到,阮年一直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仰頭望了一眼又出現在道邊的那一簇夾竹桃,心裏不禁默念著。夾竹桃,你有一種讓人情不自禁靠近你的力量。世人愛你,護你,而你究竟是受過怎樣的委屈,才會這樣讓自己全身布滿毒性?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花,大概也一樣的吧。
兜裏的手機忽然響起,蘇以素連忙拿出來,卻是江風辰發來的短信。
“以素,我回尹市去了。”
蘇以素愣了一下,才悵悵然地按下刪除,默默地將手機裝回衣兜裏,一臉平靜地往回走。
生活終究不是電影,並不是給彼此留一段時間的空白,就可以連同過往一起抹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依然少年翩翩。
江風辰坐在車站的候車室裏望著手機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這條短信,明明知道,蘇以素是不會回複的。
也許,不管再怎麼努力,都不會再回到曾經那樣天真年少的的時光裏去了。
即使是相見坦然,都磨滅不了彼此心裏深深的愛與傷害印記。
“開往尹市的客車即將出發,請乘客盡快檢票上車。”
廣播驀然傳來,江風辰又是沉重地歎息一聲,收回手機,檢票上車。
無論走的時候有多決絕,他終究隻能認命地回到尹市裏去。
因為,他的母親又來了。
雖然,安一然依然沒有告訴他父母兩人之間的矛盾衝突。
想到安一然,他不由得有一些愧疚。
愛與恨,對與錯,有誰理得清楚。
因為真實的生活並不是如自己原來想象的那個樣子,於是把一切罪過都推到別人身上,然後安慰自己是因為有人在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