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信的問題讓沈秀蘭愣了一下。
她轉過頭去怔怔地望著依然在沉睡著的蘇域,許久才沉沉地搖搖頭,“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說不定……明天他就醒過來了呢……”
盡管,連她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這不是一個奢望。
蘇以信悲痛地低下頭去,這一刻,他能深刻地明白他的母親那種撕人心肺卻仍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的肝腸寸斷的痛苦。
即使是口口聲聲地說著父親會醒過來,會安然無恙的他,心裏也知道,父親他,凶多吉少……
他既痛於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父親,也痛於明明悲痛欲絕卻還裝作堅強地護著她的兒女的母親。
或許於她而言,痛苦,一個人承受就夠了吧。
說不定……明天他就醒過來了呢……
沈秀蘭的喃喃自語的話語不斷地在他耳邊回響,他默默咬咬牙,轉身出了病房。
不要打擾吧。這個時候,他們夫婦二人,應該獨處。
即使,一個醒著,一個……昏迷著……
太陽來去匆匆,轉眼間,夜幕已經沉沉地垂下來了。
窗外的燈光開始閃爍,蘇以素坐等右等都等不到蘇以信的電話,隻得自己打過去。
彩鈴響了很久很久以後蘇以信才接聽,聲音異常疲憊,也異常沙啞,“喂?”
聽到這樣的聲音,蘇以素頓時懵了,連忙鬆開手機看看自己有沒有打錯電話,確定是蘇以信後不禁忐忑地問道:“蘇以信,你怎麼了?那個……談紀瑤……怎麼樣了?是譚紫姚嗎?”
蘇以信愣了一下。
僅僅是一天一夜,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蘇以素跟他說的話,似乎已經很遙遠很遙遠,遠得讓他他全然忘記了,那隻是昨天的事情。
見蘇以信不說話,蘇以素不由得有些不安,連忙幹笑一聲,道:“哎,我就說嘛,江風辰的話,真是連標點符號都信不得。我怎麼就不動動腦子呢……那個,蘇以信啊,你和你家小師妹,沒有因此鬧翻吧?有的話我可成罪人了啊……”
沒事翻什麼聊天記錄列表嘛!這下闖下大禍了吧!
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也實在是患了譚紫姚恐懼症了才這樣的……
蘇以信,你就原諒我吧……
大腦的思維飛快地轉著,轉瞬間蘇以素已經默默糾結了許多心思,可是電話那端,蘇以信依然沉默著。
越是沉默,她越是不安。
“蘇以信……你怎麼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蘇以信死死抿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哭聲傳進蘇以素的耳朵。過了好一會,他才平複自己的心情,擦了擦臉上的淚,生硬地笑了笑,故作輕鬆地開玩笑道:“蘇以素,你也知道錯了啊?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一天呢。”
聽到蘇以信這樣輕鬆的調侃,蘇以素頓時氣得火冒三丈,“蘇以信!你不嚇人會死啊!”
“會……”蘇以信黯然垂眸。
死。
這個字眼,曾經它那麼遙遠,現在它那麼逼近。
叫人害怕。
不知情的蘇以素終究不能明白蘇以信此刻的心情,見蘇以信依然有心思跟她調侃,便以為自己並沒有釀下大錯,也就不想跟他廢話了,“好吧,蘇以信,替我跟你家小師妹說聲抱歉。我就不跟你說了,夜色如此美好,我要發呆去了……”
聽著聽筒裏驀地傳來的“嘟……”的結束通話的提示聲,蘇以信慢慢地放下手機,望著窗外的那輪並不明亮的月亮久久地出神。
媽的決定,終究是對的。
那樣無憂無慮的蘇以素,為什麼要她去承受這麼多痛苦呢?
瞞一天,算一天。
蘇以素掛了電話,又開始無聊地瀏覽著網頁。
被蘇以信評為缺根筋的她,即使是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依然不能敏感地捕捉到別人的不同尋常,比如剛剛的蘇以信。
網頁裏的曼陀羅地開著,望著那白色的、黃色的,甚至是黑色的曼陀羅,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曼陀羅,清麗,枝葉妖嬈,劇毒,無解。
不可預知的死亡,生的不歸路。
仿佛將世間最陰暗的詞彙附加在它身上都不為過。
五月末,六月初。曼陀羅,該開了。
盯著那黑色的曼陀羅,蘇以素忽然有種深深的不安。
怎麼回事?她嘀咕一聲,低下頭揉了揉有些疲倦的雙眼,努力想趕走心中的這種不安的感覺,卻愈演愈烈。
“李意!!”不多想,她張開就叫著李意的名字。
“啊?”李意正追劇追得入迷,被蘇以素這樣猛地一叫,不由得嚇了一跳,隨即茫然地轉過身去,“你叫我幹嘛?要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