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後,驚慌的蘇以素甚至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就急忙忙地往車站趕去。
那個時候已經是一月將近中旬,冬季的風凜冽地在她耳邊呼嘯著,狂野而寒冷。
道旁的樹枝被吹地東倒西歪,連同她披散的長發,一起淩亂著,掙紮著。
阿媽!不可以有事!一定不可以!
蘇以素握緊了拳頭,步伐匆匆地跑在擁擠的街道,心裏的緊張與慌亂已經沉到無法承受。
明明元旦的時候還給阿媽打電話,明明阿媽在電話裏還笑著和她聊著天,為什麼僅僅過了幾天,一切就變了呢?
回家!回家!
尹市第二人民醫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身穿白大褂的醫生緊張而又沉穩地指揮著,“準備給病人洗胃!”
昏迷中沈秀蘭就像沒有生命力的木偶一樣,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
護士拿著橡皮布、治療巾分別鋪在她的頸肩後和頷下****,用開口器打開她的口腔,將導管小心地置入胃內。
蘇以信守在手術室外,一臉死灰,雙手不安地相互抓著,目光時不時從手術室上的亮著的燈瞥過,想看又不敢看。
不知道了多久,手術終於結束。
望著赫然推開的手術室的門,蘇以信不安地迎了上去,探頭往裏麵望了望,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急切道:“醫生,我媽她……怎麼樣了?”
那醫生輕輕搖了搖頭,“病人服下安眠藥時間已經超過八個小時,大部分已經被身體吸收,再加上病人情緒很低落,抑鬱症很嚴重,又一心尋死,所以情況很不好。這次洗胃隻能是權益之計,她能不能醒來,還得靠她自己。”
聽到醫生這話,蘇以信雙腳頓時軟了,無力地倚靠在牆壁上,無助地望著醫生。
一聲搖搖頭,歎息道:“我們,已經盡力了。等病人送回道病房,你們就多和她說會話吧,盡力把她的意識喚回來。”
蘇以信無神地點點頭。
病房內,生命已經很微弱的沈秀蘭靠著打點滴和輸氧氣維持著最後一絲氣息。
洗過胃後的沈秀蘭比起送來醫院前更加憔悴脆弱,氣若遊絲。蘇以信緊緊抓著她有些冰冷的手,淚流滿麵,“媽……醒來好不好?不要丟下我們兄妹兩個人孤苦伶仃地……”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沈秀蘭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隻有那點滴瓶上的液不斷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蘇以信黯然垂眸,握著沈秀蘭的手卻更緊了。
夜,漸漸深了。
窗外的街道早已經開始了繁華的一夜。霓虹燈盞耀眼的閃爍的,既喧囂,又落寞。
醫院裏很寂靜,尤其是這間隻有沈秀蘭一個病人的病房。
蘇以信已經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合眼了,眼皮不斷地打著架,卻還倔強死撐著不肯閉眼,生怕沈秀蘭睡醒時他沒有發現,更害怕在他睡著的的時候忽然發生什麼意外。
“嗒……嗒……嗒……”
淩晨的夜,死一樣的沉寂。
蘇以信甚至能聽到牆壁上掛著的時鍾走過發出的聲音。
他抬頭望了一眼時間,時針已經指向一點。
“阿媽!”
這時,門外響起了蘇以素焦急的聲音,蘇以信聞聲抬頭看去,蘇以素正慌亂地向他跑來。
“阿媽!”
剛剛坐了夜車趕回來的蘇以素很疲憊,但她已然忘記了自己的不適,驚慌地跑到床頭,隨手扔下身上的包包,蹲下去緊緊握著沈秀蘭的手,憋了許久的眼淚瞬間奔騰而出,“阿媽!素素回來了,素素回來看你了……阿媽,你也睜開眼看看素素好不好……”
蘇以信不忍地別過臉去,倔強地忍住眼眶的淚,沙啞道:“醫生說媽有嚴重的抑鬱症,一心尋死。”
聽到這話,蘇以素頓時愣了一下,隨即發出更大的吼聲,“不可能!阿媽她的心態明明那麼平靜!上次我跟她通電話,她還說……還說……”說著說著,她不禁悲從中來,大吼漸漸變成了哽咽,最後竟悲不能語,隻有止不住的淚能夠釋放心中的慌亂。
蘇以信緊緊地握著拳,一句話也不說,雙眼一樣又紅又腫,守在沈秀蘭的床頭這麼久,該哭的哭了,還說的也說了,大悲大戚之後,剩下的隻有平靜。
隻是這種平靜,比大哭大吼更加沉痛。
“阿媽……”
哭過之後,蘇以素也冷靜下來了,怔怔地望著如同一張蒼白的紙的一樣的沈秀蘭,嘴唇蠕動,無力地叫喚著她。
似乎,隻要這樣不停地叫,沈秀蘭就會醒過來,微笑著看著他們。
熟悉的畫麵驀地湧進腦中,那時阿爸也是這樣毫無生命一樣躺著床上,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可是,生離死別,經曆一次,就夠了。
阿媽……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一分一秒都在折磨著蘇以素兩人。
仿佛敖過了一個世紀,天,終於亮了。
蘇以素無神地站起來,走到窗邊拉起了窗簾,微弱的晨曦的光淡淡地照進來,柔柔地灑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