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已瞧透一切的人跟前,偽裝隻怕已是無用,因慕容端若的那一番話,叫秦疏酒震得心驚,不過那驚愕的心也就是一瞬的事,很快的,秦疏酒的心又靜了。已是拋了那一瞬的驚愕,秦疏酒看著慕容端若那仍是審視的眸,半晌之後。
笑了。
“這先前有一人起疑來質詢,已是夠了,誰知這宮中清明的竟非僅有一人,令丞的雙眼果然夠毒,夠刁鑽,還真是事事都瞞不過你呢。”既然慕容端若已知,又何必故弄玄虛,秦疏酒幹脆也就認了。秦疏酒的身份,他一直都是疑的,隻是從未想過她會承認得這般幹脆,便是因了秦疏酒的過分幹脆,反倒是換成慕容端若微了愣。
微微一愣而後直視,便是那般看了半晌,慕容端若才說道:“你果然是,兮兒。”
一句話,道盡諸多傷哀,往時的一切如波濤洶湧,那一刻全數湧入腦中。那樣的往思,對於他們而言皆是心中難平的痛,便是記著這樣的痛,一路咬牙撐著。
你果然是兮兒,他果然早就疑了自己的身份,就像顏閡一樣早早便起了疑,隻不過慕容端若與顏閡終歸還是不同,顏閡所疑的乃是南枝,因了南枝而對自己起疑。而慕容端若則是相反,他從很早的時候便懷疑了自己,不是旁的。
而是自己。
慕容的那一番話,如了滴落寧湖之中的落滴,蕩起層層漣漪,便是因著心中起了波漪,秦疏酒不禁說道。
“看來慕容大哥一早就疑了兮兒的身份,這事倒是奇了,兮兒自視未曾出過紕漏,便是先前看破之人也非兮兒緣故,慕容大哥,如何這般肯定?”
顏閡也是明了她的身份,隻是顏閡起因根由卻非她,而是南枝,於她的懷疑也隻是猜測。可慕容端若卻非如此,他堅定,也肯定,他從很早以前疑的便是自己。
也隻是自己。
這一處著實叫秦疏酒百思不明,心中惑疑重重,既已說破理當探明究竟。她詢,便是因著極信自己,所以發詢,慕容端若卻也如了實說了。
幾分躊思,像是在思著什麼,便是思頓之後慕容端若說道:“因為你的脈象。”
“我的脈象?”
“沒錯,便是你的脈象。”輕了言語說著根由,慕容端若一麵看著秦疏酒一麵說道:“你幼時身子弱,便是時常服藥方才可保安康,打你記事開始拿主意起便鬧著隻樂意我給你診脈,就算是你二姐,你也是不肯的。一個人不若如何變,就算變了音容,變了笑貌,可這脈象皆不會改。就算那些已是跟入了骨子的習慣,已是根入骨髓,不可變更。”
好些自幼養成的習慣,皆是入了髓骨的習慣,就像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不知,可旁人卻是清的。便是這一番話叫秦疏酒豁明,當時心中頓清。難怪當初她身中鉤吻香,為她拔毒之時,初診脈象的慕容端若會露出那等怪疑之色,原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已是起了幾分薄疑。
這個世上可以欺瞞過周遭所有的人,獨獨對於這些知根知底的主,無論如何隱藏終究還是逃不過他們那雙刁鑽的眼。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極隱的,萬事皆是做得極佳,卻不曾想這極佳之下還是才有隱漏。
而這隱漏,總有叫人看破的一天。
慕容端若猜破她的身份,這一點秦疏酒無言可對,既是清明便不用多說無益之事,隻是歎了氣舒了笑,一聲長歎之下秦疏酒應道:“慕容大哥便是慕容大哥,真沒想到那般早前慕容大哥便已疑了兮兒。難怪顏大哥有時行事也要刻意避你三分,想來顏大哥那心中,也是頗為忌憚吧。”
顏閡向來厭著與慕容端若行得過近,因他時常說道,慕容這人眼睛太毒,一個不慎心中的隱藏便可能叫他看透。眼明之人自當心明,隻是這叫人瞧破的感覺著實叫人不舒坦,便是因了此,顏閡才厭著與他行近。
一直皆是如此,便是傾氏一族歿滅後,一切已是毀了,他也仍是這般。見著秦疏酒笑談顏閡,慕容端若不禁微著一頓,恍思之中好似記起顏閡生前便是惡著離自己太近,每次隻要問詢有關窈妃之事,他便避及三分,更甚的便是直接道言,要他莫詢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