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叫她早早敗露一切的,竟是自己的眼睛。
在聞了璃清這一番話後,秦疏酒竟是笑都笑不出了,明明是想笑的,可是笑意卻卡在唇邊,那樣想笑卻又笑不得的模樣,便是在如何美豔無雙的人兒,如今瞧著也是幾分露了猙獰。
可笑,實在太可笑了,誰能想到苦心了這樣多年的一切,最終竟是敗在自己的眼睛上。這一雙眼睛,這樣一雙唯一承遺了父親的眼睛。
當年陳皇後還在世的時,便曾傳召她入了清寧殿,當是陳皇後便已是歎了,覺著她的眼睛像極了一個故人。而那個故人,便是她的長姐,整個家族中,便是她與長姐的雙眼最像父親,倘若擋了旁處,僅是那樣一雙眼眸,卻是叫人覺了一般無二。
當時陳皇後的那一番言歎,雖叫秦疏酒覺了幾分驚,卻未將此放在心上,當是他隻是覺著這是陳皇後死前彌留時所記的惘思。畢竟小時候也是聽過的,聽過族裏的老人說過,人若是要死的時候便是記起好多過往之事,過往之事清晰的展露於人的眼前,那樣的清晰。
因著陳皇後的身子一直不好,且那段時日又總是道言夢見了故人,故而秦疏酒也未放在心上,隻是覺著一切不過巧合罷了。卻不曾想這樣的事並非巧合,早在陳皇後之前,便已有人因了這一雙眼睛已是瞧透了她的身份。
明了所有的一切。
那樣早就清了,卻一直不言,便是等到了最後,莫不成是璃清心生了愧疚之意,不願在誅殺傾氏一族?
生了善念不願斬草除根?若是旁人或許還可能起了這樣的心思,可要是璃清,斷是不可能的。在璃清道明秦疏酒的身份時,秦疏酒的確是驚的,因為從未想過故,而那一刻,她是驚的,也是亂的。可是驚亂之後很快的,人也定了,自從入了宮她便已是諸事皆看通透,便是今日這一事已是最壞的盤算。
已是盤算過的事情,何必因此驚慌了心,更何況秦疏酒本就是極其聰慧之人,她明白明了她的身份,一直不挑明如今卻又道明一切的璃清。
心裏頭究竟打的是怎樣的盤思。
傾氏一族皆是聰慧之人,尤其是傾羽君以及如今的秦疏酒,更是如此,縱然事情不過全數明個通透,可是如今看來,她也是清楚了。
為何璃清當初已是看破了她的身份,卻未命人將她這逆黨餘孽壓下,而是封她為嬪妃賜她封號,助她步步登上如今的權位。
因為他知道,傾氏一族的回歸必然不隻是單純的回歸,當年傾氏一族所受的是怎樣的痛,如今帶回來的便是怎樣的罪。秦疏酒入宮究竟揣著怎樣的心思,璃清一直都知道,便是因著知道,所以他要了秦疏酒。
他知道,憑借傾氏一族的手腕,必然能幫他除去後宮多年以來盤垢的根穢。
薑國的權勢,早就該重歸他一人之手,便是宮中盤垢了這樣多年的爭奪以及勢力,也該除了。璃清乃是聖君,他不能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他不能叫後人留下半分的罵名,不過秦疏酒卻可以。因為她入宮所帶的心思本就不純,便是為了一族的血仇,他知道秦疏酒一定會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的幫他瓦了後宮多年的爭權,不擇手段的幫他除了前朝盤踞多年的毒瘤,將薑國重權如數重歸。
這一切的一切璃清都知道,心裏頭也是甚明,因是甚明,所以宮中璃清也是百番助了秦疏酒,他必須在後頭助了秦疏酒,秦疏酒才有能耐將那些所很之人全部拉下。聖上相助,秦疏酒的血仇自當報得順暢,便是因了他早就有心除了那些人,故而當秦疏酒將後妃一個個拉下時,璃清才會那般不顯痛傷。
眾人皆是覺著,因了璃清甚寵秦疏酒,因著已是識了新人的笑,便是舊人的傷泣早已淡入心中。卻不知這本就是當今聖上的算思,用她的手,幫他除去早就不得留的人。
璃清一直在背後助著她,也在背後防著她,如今不若前朝還是後宮,她皆還了他一個最是安靜的薑國,他,也不用在用到她了。
秦疏酒想用毒拉著璃清一起陪葬,為此還特地想了法子支開慕容端若,她一直覺著自己的行事已是天衣無縫,斷然不會叫人察覺,誰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仍是沒能逃過這清明陛下的眼。早在她起心想要下毒拉著璃清一起入黃泉時,璃清就已看透,並且命人暗下將抹了毒藥的玉杯換下。
不願就這般叫自己邊側的女人毒死,秦疏酒自是明的,隻是在這一切已是心知肚明之下,秦疏酒倒是不大明白璃清為何要這樣做了?那有毒的玉杯,隻要換下他自己的,不就成了。畢竟她是個身懷巨孽的人,手上已是染了那樣多的命,又是旁人口中逆黨餘孽,這樣的她,當是死不足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