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蔥 家事(1 / 3)

到最後,竇尋也沒能發表出他“得償所願”後的感言,恍恍惚惚地把徐西臨扔在廚房,自己走了。

還被樓梯絆了個跟頭。

徐西臨剛開始是覺得他好玩,後來從中慢慢地品出一點珍重的滋味來。他時常覺得自己身輕如草,唯有在竇尋這裏,才能體會到自己也有沉甸甸的重量。

第二天,剛考完試的人生物鍾還在,高考後第二天,依然是天還沒亮,徐西臨就在絮絮低語的空調聲裏醒了,他把自己撐起了一半,才想起這是暑假,“咣當”一下又趴了回去,有點沒真實感,他仿佛強迫症檢查門鎖一樣,在腦子裏反複跟自己確認了三遍,確準了自己真的不用早起,這才戰戰兢兢地閉上眼。

隔壁竇尋比他更沒有真實感,他昨天晚上整宿都仿佛在夢遊,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但也不困,精神得跟磕了藥似的。

高考是結束了,不過竇尋還沒放假,賴了一個周末,星期一清早還要趕回學校。

竇尋興奮過頭地收拾好自己,又出門買了早飯放在微波爐裏,在二樓磨蹭了一會,見徐西臨沒有要起床的意思,他終於憋不住了,討人嫌地跑去敲門,把徐西臨禍害起來了。

徐西臨剛打敗生物鍾迷糊過去,他半睡半醒地爬起來,裹著屋裏的小陰風往門口一靠,等著竇尋發話。

竇尋人柱似的一戳,長了虱子似的做了一串抓耳撓腮的小動作,左搖右晃地迎著鋪麵的冷風,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我要回學校了。”

徐西臨把一個哈欠咽了下去,麵無表情地看著竇尋,心裏做好了準備——竇尋膽敢說一早把他叫起來就為了說這句話,他就削死這貨。

竇尋的精神世界裏有隻瘋狂兔子,正亢奮得上天入地,別說一點起床氣,就是噴火恐龍站在眼前,他都敢頂著風上。

竇尋往樓下看了一眼,見外婆的房間還沒動靜,他就大著膽子提出了要求:“我可以親你一下再走嗎?”

徐西臨:“……”

然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竇尋就湊過來,飛快地在他左臉上親了一下,然後火燒屁股一樣風馳電掣地跑了。

徐西臨這會才算醒過來,愣了片刻,他忽然笑了,覺得竇尋變可愛了。

少年人的感情充沛得像是朝陽,沒有那麼多不動聲色,輕易就能溢出來撲人一臉。

徐西臨等竇尋走後,暖烘烘地回到了他的“冰箱”,窩在被子裏,自己高興了一會,繼而又憂心了一會,操心病犯了,他開始琢磨很久以後的事——他們倆這麼下去,等到別人都結婚生子的時候怎麼辦?竇叔叔和幹媽知道了怎麼辦?要是有人變心,不能長久,以後該怎麼相處?

徐西臨仰麵躺在枕頭上,對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感覺竇尋應該不可能,那貨可能天生沒長那麼多心可以變。

“我呢?”徐西臨想,然後他用盲目的自信推翻了自己的杞人憂天,他想,“我肯定也不會,反正能在一起一天,就能疼他一天。”

然後他的思路就走岔了,想起方才竇尋無理取鬧的要求,以及湊過來時衣領上殘留的洗衣液味道,心口泛起一點酥麻的滋味。終於,他心裏的甜味大獲全勝,壓倒了孤立無援的苦,兩廂混合,成了一口巧克力,吞進肚子裏,全都分解成□□,占領了他過盛的理智。

徐西臨低聲抱怨了一聲:“真能煩人。”

他在這種隱秘的快樂中非常放鬆,飛快地睡了個回籠覺……

可惜,剛睡著就又被吵醒了,追風少年竇尋走了一半又回來了,因為親了左臉沒親到右臉很不甘心。

徐西臨:“……”

他心裏的溫柔被一把怒火燒了,化成了一個大寫的“滾”字。

睡意是被竇尋攪合得一絲不剩了,徐西臨幹脆爬了起來,轉了幾圈,他想起杜阿姨每天這時候要挑挑揀揀地把叫水的幾盆花澆一遍,給寵物換幹淨的水和食,收拾隔夜的垃圾拿出去扔,最後還要把明麵上的桌椅和樓梯扶手擦一遍。

就這一點事,徐西臨丟散落四地做了一個多小時,做得心浮氣躁的,他把抹布往樓梯上一掛,心說:“這日子怎麼過?”

就在他暗自發悶愁的時候,外婆起來了,她剛一推門,徐西臨就本能地把一臉煩躁打掃得一渣不剩,露出一個“求表揚”的表情,好像他是個一做家務就開心的田螺小王子。

外婆不吝言辭地把他從頭表揚到尾,然後趁徐西臨去洗手的時候,她歎了口氣,悄悄抽了點餐巾紙,把餐廳裏水淋淋的桌椅板凳擦幹了——熊孩子抹布都沒擰幹。

據說等高考成績的十幾天是非常焦灼的,不過徐西臨沒感覺到,他每天都過得跟打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