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聽著遠處的喊殺聲,無非是什麼誅殺暴君,老生常談,無甚新奇。季堯閑庭漫步似的,輕快又自在,隨手就連著焚了幾座宮殿,大火連綿,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
轟然一聲巨響,是房梁坍塌的聲音,火星子四濺。
季堯伸手捉了縷黑灰,不遠不近的,季堯似乎都能感覺到烈焰舔舐皮肉的熱意。
風卷動著黑色衣袍,獵獵作響,季堯麵色透著病態的白,清瘦,孑然地站在燃燒的宮殿外,竟有幾分像是人世間的遊魂。
突然,身邊有人叫了聲,“陛下?”
季堯垂下眼睛,一個小太監,瘦匍匐著,瘦小小的,身邊放了盞宮燈。
季堯隨口嗯了聲。
他不開口,小太監不敢動,腦袋貼在地上。
季堯說,不逃命,在這兒作甚?
小太監抖了下,仰起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帝,說,逃……逃命?要逃去何處?
季堯怔了怔,旋即笑起來,你問朕?
小太監猛的磕了頭,奴才不敢。
季堯說,行了,起來吧。
他問那小太監,哪個宮的?
小太監小聲道,回陛下,奴才司禮監的。
季堯哦了聲,看著燒得更大的火,風卷著火,沿著相接的飛簷又點燃了一座宮殿。
火光給季堯蒼白的麵容增添了幾分血色,他伸手一指,慢悠悠地說,你看,像不像上元節的焰火?
小太監看了眼,搖頭又點頭,低聲說,走水哪兒能和煙花一般。
季堯道,都是火,有什麼不一樣。
小太監想起季堯的身份,不敢忤逆他,隻說,陛下說得是。
季堯不置可否。
他說,你叫什麼?
小太監受寵若驚道,回陛下,奴才鄧蓮生。
季堯笑了笑,名字倒是不錯,新進宮的?
在宮裏待久了的宮人莫不畏懼他如虎狼,在他麵前戰戰兢兢,遠不會這般青澀。
小太監說,奴才兩個月前才入宮的。
季堯說,為什麼要入宮?
小太監老老實實地說,活不下去了,今年旱災家裏收成不好,又打仗,爹娘養活不了這麼多人。
季堯想了想,北境人?
如山的折子,朝臣憂心忡忡,這個說旱災,那個說叛軍,你一言我一語,吵成了一堆,季堯聽得不耐煩,頭都疼了,折子悉數返了回去,不予理會。
小太監靦腆地笑了笑,陛下英明。
英明?季堯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百姓都咬牙切齒地罵季堯是昏君,暴君,就是在這宮裏,沒有人不畏懼季堯,鄧蓮生起初還在想,季堯是不是如他們所言,生得青麵獠牙,惡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