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寒章發現這麼多年了,趙小奪生氣時的表情他竟然記得清清楚楚。

不但生氣的,他笑的,害羞的,情動的,發愣的,傷心的,點點滴滴,竟然鮮活如昨。

分明趙小奪已經離開燕都,守皇陵已經整整八年了。

八年啊。

趙小奪這人長不大似的,橫沖直撞的,像頭生龍活虎的小豹子,明明是個殘缺的閹人。

寒章知道相較於他,楊賀更信任趙小奪,更喜歡趙小奪,起初他心裏有些不平。

不過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太監,憑什麼和他平起平坐,輕易就得了楊賀的信任。盡管寒章心裏通透,楊賀了解他,若換了他是楊賀,恐怕也會更信任一個唯自己命是從的人。

趙小奪總喜歡叫寒章義兄,義兄,義兄,義兄,上下嘴唇一碰,聲兒蹦出來,親昵又信賴。

那小子摳得很,活脫脫的小財迷,有一回他佯裝生氣,趙小奪竟舍得花了大價錢給他弄了把沉香木的折扇,還說,留著錢以後買大宅子給義父養老,要買很大很大的宅子,很多很多仆人伺候義父。

寒章心中嘲笑他愚蠢,楊賀用得著他來養老?卻鬼使神差地問他,義兄呢?

趙小奪眨巴眨巴眼睛,說,義兄你不是有府邸麼。

寒章說,你一口一個義兄,果然是隨口叫的,心裏根本沒有義兄。

趙小奪嘟囔道,哪兒能,義兄你胡說。

他看著寒章,不情不願地說,那我給義兄留間院子,義兄要是想來住了,就來。

寒章氣笑了,掐他的臉頰,把腮幫子肉都掐紅了,趙小奪嗷嗷叫地掰他的手,才說,省省吧,真當義兄稀得你的破爛屋子。

趙小奪揉著自己的臉,說,我的才不是破爛屋子。

後來趙小奪去守皇陵,成了守陵太監,一輩子要守在皇陵。守陵太監是苦差,不啻於發落,屋子年久失修也沒人管,很是簡陋,雨時頂上漏雨,淅淅瀝瀝的,門前栽了兩樹棗兒樹,歪歪斜斜很有些年頭。

有一年寒章喝醉了,不知怎的,發了酒瘋,竟孤身騎馬疾馳幾十裏,去了皇陵,醉醺醺地倒在趙小奪門口,叫,小奪,開門。

趙小奪披著衣服,被吵醒了,臉色不好看,眉眼沉鬱地看著寒章。

寒章看著趙小奪,恍恍惚惚的,好像時光回溯,麵前的青年還是那個會軟乎乎地叫他義兄,滿心信賴,被他折騰得不行,隻要他隨便哄哄,就又會氣鼓鼓地鉆進他懷裏咬他的小豹子。

寒章胸口情緒激蕩,失了控,對趙小奪露出個笑,輕輕叫了聲,小奪。

寒章說,小奪,義兄……義兄來看你。

他朝趙小奪伸出手,趙小奪卻退了一步,說,寒章,要撒酒瘋去別處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