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章都為她籌謀好了,可她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隻將和離書撕了,矜貴地揚著下巴,露出世家貴族的傲氣,眼中有幾分倔強,脆弱又堅定。
她輕聲說,夫君,從我嫁給你的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離開。
寒章說,棠兒呢?
她眼睛微紅,過了半晌,說,我不能讓棠兒背著罪名一輩子茍活。
寒章沉默不語,怔怔看著她,抬手拭去了她的眼淚,頭一回說了聲,對不起。
寒章是從刑部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他對刑部大牢無比熟悉,坐在裏頭的時候,心中竟毫無波瀾。
他這一生,為了權勢步步為營,機關算盡,臨了都成了一場空。
楊賀曾對他說,讓他離開燕都,他想,或許楊賀那時就預料到了會有今日,想讓他懸崖勒馬。
偏偏他執迷不悟,非要一條路走到黑,為權勢生,為權勢死。
其實他這一生,念念不忘的權勢他得到了,昔日欺辱他的人一個不落地都被他踩在腳下,更是以一己之力重振家族,誰人不稱頌。
寒章沒什麼後悔可言。
寒章被處斬那一日,雪還未停,風雪迷人眼,他被押在行刑臺,周遭都是打著傘觀刑的人,他抬起臉,雪花落在眼睛上,冰涼透骨。
寒章目光在人群裏逡巡一圈,一張一張都是生麵孔,他想,也好——也好,趙小奪不要來最好,他這樣落魄了,讓他看著,心裏指定要難受很久。
趙小奪這人看著幹脆利落,可念舊又一條筋,對自己人心腸軟。
寒章昔日煊赫登天,如今一杯斷頭酒也沒人相送,他心裏很平靜,平靜得不像赴死,隻是想,其實倒也不是沒人相送。
至少,還有這一場風雪。
風雪過後,世間又是一番新模樣。
他這一生薄情寡義,為行其道,所負之人良多,獨獨成全了自己。
求仁得仁,寒章不後悔。
至於值得與否,孰是孰非,寒章根本不需要他人評斷。
日頭漸高,行刑的木簽甩了下來,寒章閉上眼睛,雪下得更大了。
—完—
第74章 童敏舟
趙小奪快煩死童敏舟了。
童敏舟仗著一手輕功出神入化,看守皇陵的侍衛發現不了他,出入無忌,就跟進自己家似的,隔三差五就來一趟。
趙小奪院子裏栽了兩棵棗樹,棗樹很老了,枝丫歪歪斜斜,結的棗子卻大,一顆一顆綴在樹上,青的,紅的,很誘人。
趙小奪看了就高興。
他搬了棋盤在樹下擺著,自個兒盤腿坐著,一旁照舊放了碟果脯,是甜膩的蜜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