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休整了兩天,尤其是聽到了林然的諒解,莫默的心情漸漸從低落中恢複過來。
“樂姍,你怎麼頂了個熊貓眼過來?”闊別了兩天,莫默一回到課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眼皮腫腫的樂姍,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唉,別提了,都是我爸給害的。”樂姍摘下眼鏡,拚命地揉眼睛。
“別揉別揉,小心給弄成個腫眼泡就不好了。”莫默一邊勸她,一邊把書包放在腳邊。
“不就是一周沒打電話嗎,今天早上4點我還在睡夢中,就被我爸的電話吵醒了。他一連打了三個,都快把我振死了。”樂姍埋怨著說,“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就被他批頭蓋腦地說了一通,說什麼這麼久沒打電話知不知道家裏要擔心的呀,唉呀唉呀,煩死了。哦,對了,你,你怎麼樣了啊?”樂姍抬起頭看著她,有點不確定地問。
“我沒什麼事了,放心吧。”為了讓她相信,莫默朝她露出了一個還算燦爛的笑容。
不過經她這一說,莫默想起自己也快一周沒給家裏打電話了,爸媽應該也會著急的吧。既然她已經決定要省吃儉用來彌補錯誤,對父母的虧欠好像也沒這麼多了。於是趁課間休息時,她往家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照例是媽媽接的。“哎喲,女兒呀,這麼久沒聽見你的聲音了,一切都還好吧?”媽媽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莫默相信自己的活潑一定是遺傳了媽媽的。
“嗯,一切都好,放心吧,媽媽。”一個早上接連勸了兩個人放心,難道自己真的這麼不讓人省心?莫默想起林然的話,是時候該長大了。
“學習緊張嗎,和朋友處得開心嗎?”
“課程越來越緊了,主要是閱讀材料比較多。大家對我都很好,都很照顧我。”雖然身處異國他鄉,可是遇到這群好朋友是讓莫默感覺最窩心的。
“哦,你等等哦,你爸爸來搶電話了。”莫默聽到爸爸跑到電話機旁的腳步聲。
“默默啊,怎麼這麼久沒打電話回家了呀,我和你媽都要開始著急了。”爸爸小小的責怪中透露著無限關切。
“最近學習比較忙嘛,你看,我這不是一有空就打回去了嗎?”可憐天下父母心,爸媽對自己無私的愛,第一次讓莫默有了一種負疚感。
“你身體好不好,沒生病吧?吃好點,別太節省,聽到了沒?還有,錢夠不夠花?不夠的話和我說,我馬上就給你打過去。”
從自己出國以來,每次爸爸接電話都是這麼兩個老問題。可是這一次,一樣的問題卻把莫默問了個痛徹心扉。她鼻子一酸。
“我身體很好,錢也夠花,你不用給我打過來。爸爸,不和你說了,我要去上課了。下次有空再給你們打。”擔心再說下去可能就要哭出來了,莫默趕緊掛斷電話。
雖然沒敢和父母說真話,不過這件事也總算告一段落了。莫默站在窗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心情慢慢恢複平靜。
蘇麗珍的那單生意總算搞掂了,林然在成功抽身的第一天,下了班就直奔母校。同寢室一直研的兄弟生日,他要趕回去參加群魔亂舞的生日聚會。
畢業後還是頭一次回來,林然走在無比熟悉的林蔭道上,心裏惆悵萬分。地上金黃色的落葉卷皺著,在他腳下發出細微的“哢嚓哢嚓”聲。籃球場上的身影依然矯健,隻是主角早已不複當年。來到裝修一新的五號樓樓下,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四年前,它還沒有潔淨的外牆,斑駁灰黃;四年前,這裏曾經住著一個愛笑的女孩。
她是那樣喜歡笑,嘴角咧開,兩顆潔白的小虎牙就調皮地跑了出來。陽光在她的臉上跳躍,梧桐樹的影子像流水拂過她的身,她就這麼在前麵一直跑著,偶爾回頭衝他甜甜地笑。他長那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可以把幸福渲染得這麼透明這麼幹淨的女孩,她嘴巴翹起的弧度,儼然已是世上最甜美的符號。那時他想,所謂愛情,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吧。
就是在這棵大梧桐下,他第一次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寒冷的冬夜,兩個年輕的身影卻將周圍的空氣釀成了暖熱甘怡的蜜,沁人心脾。而現在,空落落的右邊手,不見伊人。
那時,她喜歡坐在他的單車後麵,由他載著她穿梭於各個教學樓之間。他喜歡唱歌,她喜歡聽歌,他就慣著她把自己變成了一部點唱機。隻要她說,“林然,我要聽《誓言》”,或者,“林然,換《美錯》好不好”,他就一字不差地唱給她聽。他知道,是他把她寵成了和自己一樣的菲迷。
年少不懂事的感情,如許純真,如許清淺。隻是輕輕地牽著手,沿著不大的校園一圈圈地走,就已然覺得滿心富足。大一時他的宿舍在北,而她在南,每次把她送回樓下,她都拖著他的手撒著嬌說不想走,討價還價似地再和他晃蕩回北邊。等到再一次走回來,往往已經是宿管阿姨不得不關門的緊急關頭了。在她額頭上淺淺一吻,看她如小鹿般歡騰地跑進去,他總會對著她的背影悄聲地道一句,晚安。
很久以前的事了,為何如今回想起來仍會如此清晰,好像一切就剛剛發生在昨天,可是昨天,卻已那麼遙遠。
周末晚上應陸大少爺盛情之邀,布萊恩小分隊第一次齊刷刷地帶了見麵禮來到陸昊的住處。他們家這片果然是富人區,路邊停的不是寶馬就是奔馳,連賓利都不是稀有之物。家裏隻有陸昊一個人,其他人都出去玩了。
“這是我們送你的禮物,拿好別打碎了哦。”安妮代表她們家三個女生送上一瓶精挑細選的白葡萄酒。
“喲,這麼客氣啊,不過看在你們那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收下啦。”陸昊開開心心地接過安妮遞過來的袋子,眼睛卻瞟到樂姍手上的一個長方形的大盒子,“樂姍,你捧了什麼寶貝?”
“還不是給你買的禮物?快拿著快拿著,累死我了。”見他興趣盎然的樣子,樂姍忙不迭地把盒子塞到他懷裏。
陸昊笑嘻嘻地拆開盒子外麵的包裝紙,不禁喜出望外,“哇,樂姍,你送了我一個迷你桌上足球啊!你怎麼知道我正想玩這個?”
樂姍故意裝作很認真的樣子看著他說:“別說我和你心有靈犀啊,會被人打的。”說完自己捂著嘴先樂了。
其他人也頗有所悟地笑了起來,剩下安妮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樂姍。看不見的糾結在心底,隱隱的,心疼。
“小波,你和淞圻送了什麼呀?”莫默微笑地看著他拎在手裏的禮品袋。
誰知吳小波也拿了一瓶酒出來,笑著和莫默說:“我們的禮物撞車了。”
“沒事沒事,你是紅的,我們是白的,今天晚上可以不醉不歸了。”莫默發現,出國以後,不管是去酒吧,還是在家裏,大家喝酒的頻率明顯都高了許多。
“叮鈴叮鈴。”七個人正準備坐下來玩三國殺,門鈴突然響了。
“你們先坐著,我去開門。”陸昊放下手裏的牌,穿好拖鞋去門廳。
大家正在猜測是不是小白和她男朋友出去玩忘了帶鑰匙,聽見外麵傳來陸昊和某人講英語的聲音,就相當好奇地集體跑出去看。
“你們的垃圾不要隨便放在門口,一定要放在黑色垃圾袋裏,這樣垃圾車才會把它們收走。”門口站著一個十分高大威猛的光頭外國人,陸昊在他麵前完全就是像個發育不良的小朋友。
“知道了。”說了句不好意思,陸昊關上了門。
“這是誰呀,長得那麼可怕。”樂姍皺著眉問。
“我們的房東。”陸昊回答得十分冷淡,明顯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
“看他的樣子,好像確實不那麼正派。哦對了,陸昊,你們家被盜的事後來怎麼處理了?”被光頭房東一刺激,歐陽靜一下子想起這個問題。
“還能怎麼處理,房東說他不知道,警察說沒證據,不了了之了唄。”陸昊聳了聳肩。
“不過你這個大少爺反正不在乎,所以無所謂咯。我們進屋繼續玩吧,別讓他影響了我們的好心情。”難得來玩一次,安妮可不想敗興而歸。
圍坐成一圈,“主公”、“忠臣”、“反賊”、“內奸”混戰得昏天黑地。七個人都玩得很投入,時間嘩啦啦地就過去了。兩局末了,歐陽靜率先說累了要退出。三國殺這遊戲其實很費腦細胞。
於是把牌推到一旁,大家各自占據有利地形休息。安妮拉著歐陽靜坐在床上,莫默挽著樂姍盤踞沙發,三個男生沒別的地方隻能賴在地毯上。
“怎麼這麼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好不習慣哦。”陸昊他們住在半地下室,屋外的路也不是主幹道,所以隻要一不說話,房間裏靜得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相比較而言,莫默她們家就熱鬧多了,貼著窗邊就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24小時都能聽到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如此靜謐的氣氛讓莫默感覺渾身不自然。
“陸昊,趕緊放點歌來聽聽。”樂姍把手一揮,儼然一副女皇的架式。
“唉,這幫大小姐要求還真多。”陸昊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桌前打開音樂播放器。
“默默,你,最近生活還好吧,如果要我們幫忙的話盡管開口哦。”小波不敢直接提那件事。
莫默微微一笑說:“我沒事,節衣縮食的話日子還是能過的。”
小波好像依然不放心,補充了一句:“真的?別太委屈自己,要錢的話我可以借你,不著急還的。”
“這個……”莫默略微有些驚訝他這麼直白的好意,“不用不用,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默默,這事你和你男朋友說過了嗎?”章淞圻果然是個小弟弟,絲毫沒有顧忌,不過他這一問也問出了其他人不敢開口的關心。
“前幾天和他說過了。”莫默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沒怪我,這點讓我覺得挺安慰的。”
“那真是不錯。看來你心情恢複得這麼快還是林然的功勞最大呀。”安妮愛憐地摸摸她的頭。
“吃一塹長一智吧。這件事也隻能怪自己不多長個心眼,怨不得別人。”不想讓這個沉重的話題繼續下去,莫默岔開話題,“別說我了。倒是你,淞圻,聽說和楊馨處得很不錯嘛,是不是準備和國內的說拜拜了啊。”
“沒有沒有,我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章淞圻一臉沒個正經。
“你這樣下去遲早會玩火自焚的,到那時別後悔。”樂姍鄭重地警告他。
“還是趁早做個了斷吧,紙是包不住火的。”安妮擔憂地望著他。
“我也這麼跟他說,可是他不聽,沒辦法。”小波很無奈地瞥了他一眼,“他經常會在外麵吃飯的時候先接到楊馨的電話問他在哪,然後兩個人聊上半個小時。接著一定收到他國內女朋友的電話,問他剛才為什麼電話一直是忙音,他就要不停地解釋加道歉,這一來又是半個小時。奇怪的是這兩個女人要麼都不打,要麼一定是連著打。”
“誰讓你腳踏兩隻船,活該受罪。”樂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唉,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我。”淞圻故作無辜地搖著頭。
聊了一會兒,莫默覺得有點口渴。陸昊懶得動,就讓小波去廚房燒壺水拿過來。安妮說她去幫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