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1 / 3)

說來好玩,以前不知道易森住隔壁的時候,樂姍一個星期都撞不到他一回,現今卻幾乎每天都要和他打個不痛不癢的照麵。有時是在電梯裏,他正要關門,她急吼吼地嚷著“等一下”跑過去,看見是他,心裏又寧願miss掉這一班;有時是在學校餐廳,她和莫默閑聊著呢,他端個盤子過來,在她們旁邊的空位坐下,通常莫默都會笑著和他說幾句話,而她就隻顧突然低頭猛吃飯不作聲;更陰魂不散的是,樂姍有天淩晨一點去宿舍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竟然也碰到他,偏偏她那天有點突發狀況,手裏拿著一包衛生巾,那一刻,她想把他眼珠子摳出來的心也有了。

周五的晚上,樂姍扳著指頭算算離上次見易小賊的時間已過去了三日之久,心情大好,從冰箱裏挖出一個雞蛋,兩顆西紅柿,三塊魚排,四隻大草莓,準備好好做一頓飯,另附餐後水果,慶祝一下。

來到廚房,那個討厭的意大利人帶了幾張新麵孔霸了所有的五把椅子,樂姍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直接走到水龍頭這邊幹起洗菜的活來。

感覺到那幾個人從她進來之後就唏唏啐啐地壓低了聲音說話,樂姍也不在意,隻管哼著歌著緊手上的事。

“樂,”那個意大利人突然叫她。

她極不情願地轉過身:“什麼事?”

“我們想邀請你加入,一起喝酒,你有興趣嗎?”

“沒興趣。”她沒好氣地說。

“都說中國人很熱情,但她看上去不怎麼好相處啊。”一個陌生的聲音。

聽他這麼說,樂姍的腦瓜兒高速運轉。或許這是個對中國友善的外國人也說不定,自己可不能讓他人小瞧了去,有辱國風。她這麼想著,便換上一張笑臉走了過去。

“好啊,喝什麼?”

意大利人把一整瓶芝華士推到她麵前:“這個。”

樂姍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雖說這酒她在酒吧和莫默他們喝過,但那時要不摻綠茶,要不摻橙汁,沒人喝過純的。所以,對於這酒的殺傷力,她並未真正領教過。而對自己的酒量,她更沒有十足的把握。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顧慮,那個陌生的男生看似關心地說:“要是你不行的話,可以放棄。”

“為什麼中國人連喝酒都不行?”討厭的意大利人!

被他一激,樂姍索性豁出去了。喝就喝,誰怕誰!

拿過一隻一次性塑料杯,樂姍往裏倒了滿滿的一杯,一閉眼,一仰脖,“咕咚咕咚”就下去了。微微的甜味帶著嗆人的辛辣味順著喉嚨一直往下,再從胃裏泛起,樂姍舔舔嘴唇,麻麻的。

“再來一杯?”旁觀者說著又給她滿上。

好像也沒什麼事嘛,樂姍頗開心地想,看來自己酒量還不錯。

第二杯,她再次一飲而盡。

她的豪氣幹雲明顯震動了那些外國人,他們一個個開始露出讚歎的神色。

正想用第三杯去徹底征服他們,她的頭卻一下子變得暈乎乎的,廚房也天旋地轉起來。樂姍一個腳軟,跌坐在地。塑料杯從她手中掉落,濺出幾滴還沒喝完的酒。

“喂,樂,你沒事吧?”

“看不出來還挺能喝。”

“樂,醉了嗎?”

……

嘈雜的人聲,她聽不真切,眼皮子越來越重,眼看整個人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就在這時,廚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

在樂姍尚有意識之時,她耳邊響起一個無比親切的聲音。她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易小賊,你來晚了,女俠我已經喝不動了”,就歪歪斜斜地向桌子底下倒去。視網膜上最後一個影像,是一張近得不能再近的臉,幾顆調皮的小雀斑。

她好似陷入了昏睡,可耳際那吵鬧的英語讓她不得安生。易森好像在和他們理論什麼,語速飛快,嘴裏蹦出的英語單詞她都聽不懂。他們是在道歉嗎?哎呀,怎麼這麼吵呀,讓人睡個好覺都不成。

嘟囔著睜開眼,海藍色的天花板,鵝黃色印花小被,咦,我什麼時候跑到自己床上來了?樂姍疑惑地掃視房間,忽然看到書桌前趴著一個穿連帽衫的背影。

“啊?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房裏?”她大叫,學電視裏的女人公一樣攥緊被子往身上拉。低下頭看,還好還好,昨天穿的那套衣服都還在。

那個身影轉過來,揉揉眼睛:“你醒了?沒事吧?”

“易森?!”樂姍二度受驚。

“是我,易小賊。”他倒挺有幽默感,懂得對號入座。

“快說,好端端地你在我房間幹什麼?有何企圖?”

“你昨晚在廚房喝酒,喝醉了,我送你回來。”

酒,醉……樂姍費力地想啊想,終於找回了支離破碎的記憶。

“你會這麼巧剛好路過?”她挑高了一邊的眉毛問。

“我去向Stephan借本書,他住你隔壁。”易森說,清白無辜得要死。

“你一晚上都在這,沒走?”樂姍歪著頭問。

“怕你不舒服,沒敢走。”他撓撓頭說,“你好點了吧,那我回去了。”

“等等。”她咬著嘴唇,努力想說點什麼感謝的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易小賊,你英語真好啊。”

“謝謝。”他微笑著出去,幫她帶上了門。

這下完了。樂姍盯著門背發呆,沒能與他一較高下,反倒讓他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這真是女俠人生最大的不幸呀!

Eason演唱會倫敦站的門票提前一周在網上公開出售,前一天晚上樂姍特地定了鬧鍾,卯足了勁等早上九點好一舉拿下那張夢寐以求的票子。小小的上網本在黑暗中閃爍著待機的藍光。

怎麼還不響,怎麼還不響……樂姍在床上半睡半醒地翻來覆去烙大餅,心想著,時間好慢呀,九點還沒到咩?熬不住了,她從床頭櫃上抓住鬧鍾拿到眼前。才八點半啊,她不滿地說,等下,不對,那根秒針怎麼一動不動啊?

完了,鬧鍾沒電池了!樂姍一骨碌從被窩裏彈起來,跳到書桌前對著電腦一陣狂按。

九點過十分,看台票顯示已售空。麵對100鎊一張的內場票,樂姍咬了咬牙,為了偶像,拚了!她點擊“購買”,按網上的指示一步步操作,直至付款頁,她付了幾次也沒成功。極度受挫之下,她把訂票網頁重新打開了一次。

“哇靠,有沒有搞錯?!”樂姍瞪著電腦屏幕,心裏燃起熊熊怒火。

訂票首頁清清楚楚地寫著:對不起,Eason演唱會倫敦站的票已售完。

就慢了那麼一點點,她與偶像失之交臂。這對於天不怕地不怕隻怕美夢變泡影的樂姍來說,絕對是一個重大且悲涼的打擊。

無精打采地下樓去買速食,樂姍在電梯口又與易森不期而遇。對著昔日宿敵,她也無心戀戰,連口頭交鋒都直接免了,隻有氣有力地說了一聲“嗨”。

“你心情不好?”易森看著她問。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非常不好。”樂姍瞥了他一眼說。

“發生什麼事了?”第一次見她如此低落的樣子,他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我沒訂到Eason演唱會的門票。”

“就為了這個?”他覺得有些好笑,可也立即放下心來。

樂姍邊點頭邊憂鬱地歎了口氣說:“他演唱會那天是我的生日,本想送自己一份大禮的,這下全泡湯了。”

原來是這樣啊。易森明白了,怪不得她這麼難過。

五樓到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你的生日會怎麼過?”他掏出鑰匙打開套間大門。

“還沒想好,大概會請莫默他們一起吃個飯吧。”她進門,往左。

“到時叫上我吧,我也想給你過生日。”他拔出鑰匙,往右。

“行。”她答應著,心思仍沉浸在錯失門票的抑鬱中。

樂姍生日前兩天,莫默接到易森的電話。

“喂,易森?”

“默默,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你說。”

“是關於樂姍的生日。”

沒搶到Eason演唱會的票著實讓樂姍鬱悶了好幾天,走路不蹦了,歌也不哼了,焉焉的,比霜打的茄子還沒精神。尤其是看到有同學買到了票在網上炫耀時,她心裏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牙癢癢的,見誰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

吃過午飯百無聊賴地在天涯、豆瓣上亂逛一氣,樂姍瞄到莫默在QQ上呼叫她,隨即點開小窗。

“小樂,明天你生日想怎麼慶祝啊?”旁附笑臉一張。

“隨便。”她很快地敲著鍵盤,“這個問題真沒想過,淨顧著惆悵Eason去了。”

“那我們一起去中國城吃飯吧,我幫你通知布萊恩的人。”

“好的。”想起幾天前她又補充道,“我再叫下易森,他上次說要一塊兒去吃。”

唉,又要老一歲了。樂姍仰麵倚在椅子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還沒玩夠呢,就要轟轟烈烈地朝“三”字頭狂奔,這人生哪,怎一個“快”字了得?可看到牆上貼著的照片,她又欣喜地笑了。那是她們四個女孩在語言班結束後去布萊頓度假時拍的,陽光斜斜地投射在每個人臉上,映照出獨一無二的快樂。

樂姍在電腦上一張張地整理著以前的照片,從布萊恩到布萊頓,從倫敦動物園到巴斯……她暗自吃驚,原來他們一起,已經走了這麼遠。這一年,有他們陪著,真好。

不過隔天在中國城的飯桌上,樂姍敏感地察覺到這份友情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嫌隙。她說不上哪裏不對,可就是覺得莫默、安妮和歐陽的舉動都好奇怪,談笑間好像藏著什麼話,三個人有時還眉來眼去的,她看了心裏別扭得慌。

“默默,你們是不是有秘密?”她終於忍不住問,懷疑的眼神把他們幾個統統掃了一遍。

“沒有沒有。”莫默慌忙擺手,求助地看向了歐陽靜。

“樂姍,我們本不想掃你興的,可是不巧今晚我們都安排了活動,不得不提早離開,真對不起啊。”歐陽靜情真意切地道歉,“我專業有個酒會,我待會要趕過去。”

“我約了天騏看歌劇。”莫默說。

“何鵬買了電影票。”安妮說。

“晚上英超直播,小波和淞圻要去我家看電視。”陸昊說。

“我都還沒問呢,你們一個個坦白得倒挺快。”雖然有點不太樂意,可樂姍也不能強拉著別人陪她,隻好略顯無奈地說:“好吧好吧,你們都去玩吧。”

“也不是‘都’啊,這不還有一個人沒事嗎?”莫默朝她身邊努努嘴。

樂姍扭過臉看著易森,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倒是易森主動說:“樂姍,我晚上沒活動,你要想逛的話我可以陪你逛。”

“就這麼定了,”莫默莫名地變得很興奮,“易森,代我們陪樂姍好好玩哦!”

他笑笑,點了點頭。

樂姍嘟著嘴巴想,總算還有一個人,這個生日,也不算太糟糕。

晚飯一過,他們幾個就溜跑了。動作之迅速跟和諧,讓樂姍起了不大不小的疑心:他們是不是提前排演好的?但不管怎樣,目前隻剩下她和易小賊兩個人是鐵錚錚的事實。站在他身邊她就呼吸不暢,她深吸了一口氣,邁開大步一個人快步向前。

“樂姍,等等。”易森小跑幾步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裏?”

“不知道,隨便走走。”她看了眼他的手,故作正色道:“別拉拉扯扯的,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哦。”他聽話地鬆開了手,“我知道有家酒吧不錯,就在這附近,我帶你去看看吧。”

反正沒地方可去,跟他去看看也湊和,總勝過在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飄來蕩去。她想。

“走吧,”她略歪著頭說,“你帶路。”

那是一家潛伏於一個不起眼小巷子的地下酒吧,門口有段窄窄的木頭樓梯,一進裏麵,卻別有洞天。借著昏暗的燈光,樂姍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這個像是在一棵巨大的樹洞裏營業的酒吧分為上下三層。大概由於時間尚早,未到酒吧營運高峰期,喝酒的人稀稀拉拉的。樂姍在一樓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想喝點什麼?我去買。”易森說。

“一杯‘天使之吻’,謝謝。”樂姍說。

坐著等了好一陣他都沒有回來,樂姍皺著眉想,易小賊買杯酒買到西伯利亞去了?

正左顧右盼地找他,一名金棕色頭發的帥哥侍者把一杯透明海藍色的“天使之吻”端到了她麵前,她正納悶,舞台上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