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大約隻有一頓飯的工夫,便起身告辭:“要回去了,出來了這麼久。他們找不到我,怕是要鬧翻了天。”自嘲的話語中無限的悲涼。他看見穆時風要說話,擺了手,“你也不用安慰我,他們是什麼人,我哪裏不曉得。當年大風大浪都撐下來了,還怕那些個小魚小蝦?”
與生俱來的氣勢瞬間暴露無遺。饒是他現在跟一般的官紳一樣的打扮,平凡無奇的麵容讓人覺得是個致仕在家的小老頭,可是此時渾身上下的氣勢讓人不由的內心感到震撼。
當初在靖寧堡,在城牆之上,於陽便感覺到身為臨時統帥的穆時風也散發出類似的氣息,隻是沒有老爺讓她感到強烈。
穆時風見於陽有些往後退的架勢,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地握著,借以安撫她,並輕輕地清了嗓子。
老爺扭了頭,瞧見穆時風的眼色,再瞧著低頭退後了半步的於陽,目光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老爺的目光隻是停留了一小會兒,便挪開了:“若是有空,我再來看他。百日的酒,我替你擺了。”
老爺臨走之前留下的話,讓於陽感到深深的震撼,百日酒,由他來擺,那是要讓穆時風的身份公開?於陽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抱著孩子,輕輕地哄著他,包被有些不平整,於陽將包被打開,打算重新包一下,卻看見那其中放著個明黃色的錦囊。這東西並不是她放的,出現在這裏。
於陽好奇地開了錦囊,裏麵是一塊小小的黃田石印章。瞧了瞧那印章上頭的字:“六十清韻”。這個是……老爺來的時候留給燁兒的?隻是為何會悄悄的塞到包被裏,並不向她們說明呢?
她總覺得今日老爺來這不僅僅是要給燁兒過滿月,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要做什麼呢?她內心有些慌亂,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在看什麼呢?哪裏來的印章?”韓氏領了人進來,讓人把一盅湯端過來,看著於陽全部喝下,“我曉得你不喜歡喝這些,隻是黔國公夫人臨走前同我說了好久,說你瘦了不少,我若是不給你補回來,她就要接你回去了。”
於陽將印章放入錦囊中,笑道:“不行,不行,如今這樣就很好。”她可不想胖回先前那樣,太嚇人了。原本還想著肚子上的肉要怎麼才能消下去,這個孩子鬧了一個月到瘦了不少,實在讓她高興不已。
韓氏的眼睛落在了那明黃色的錦囊上,眼睛頓時一亮:“這是老爺給哥兒的?”
於陽點了點頭。
韓氏歡喜地道:“老爺果然是喜歡哥兒。老爺甚是喜歡印章,有了好籽料都拿來刻章,留在自己手中把玩。尋常的人要也要不過來。”韓氏歡喜地又道,“夫人以前也有一枚印章,是老爺親自選了籽料,叫人刻了的。就連少爺也有一枚。如今又留給哥兒一枚。”
沒有人的時候韓氏對穆時風的稱呼也改變了。
聽韓氏這麼說,這印章也是恩寵的一種象征。可是這種恩寵並不是一件好事,也許,沒有老爺特殊的恩寵,穆時風還有那個未謀麵的婆婆也不至於如此。可是,她反過來又要謝謝老爺的恩寵,要不,她也遇不上他。
韓氏歡喜的說著老爺的事情,說著老爺原先是多麼喜歡穆時風,很是疼愛他,隻要有空,都會到這裏見上一麵。隻是穆時風偏生就不理他,害得夫人歎了許多氣。
“姑姑又在說我什麼。”穆時風一腳踏了進來。丫頭們都在兩邊廊下站住,一個近身伺候的也沒有,顯然是在說什麼,可是他卻聽到韓氏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韓氏笑著站了起來:“隻是覺得你突然就長大了,昨日好像還跟燁哥兒一般大,轉眼你連燁哥兒也有了。”韓氏聞了聞,皺眉道,“你怎麼吃了這麼多的酒還往這裏進?就不怕熏了燁哥兒?還不換了衣裳。“
穆時風抬手聞了聞自己身上,還真是有些淡淡的酒味。他並沒有喝幾杯,不過是麵子上的事情,而且今日來的也不過就是黔國公一家人。
穆時風拱了手:“我這就換了。”
韓氏這才放過穆時風,心道,小夫妻倆肯定是要說話的,也正好走了。便道:“你吃了這麼多酒,一定上頭。我讓廚房給你做些醒酒湯,你到是多吃一些。”說著便以穆時風喜歡吃她做的醒酒湯為由出去了。
於陽將錦囊送給穆時風:“老爺給了這個給燁兒,我瞧著挺貴重的,你還是收起來吧。姑姑說,夫人跟你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