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帝翻出院子,便溜到內城懸崖邊,一躍而下!留得有心人在內城瞎轉著尋找他。
飛速下墜,迎麵而來的風,令雯帝睜不開眼睛,黑暗裏,失重感一波接著一波刺激得令他想尖叫,就在快與地麵親吻時,血狂從雯帝懷中鑽出,自主變身,青色帶有絢麗鎧甲的大狼穩穩托住自己主人,滑落到樹叢中。
而遠在山頂的魔法塔內,又是嘀的一聲,“超過預警線的魔法波動再次出現。”受雇於紼龍家的老魔法師終於從書堆中抬起頭來,“再次出現魔法反應便起動主動防禦機製。”對於沉迷書海的老法師而言,任何打斷他閱讀的事物,都是必須被消滅的,同時這也是為紼龍家這個金主解決麻煩,不是嗎?
當雯帝再次晃出樹叢,已恢複了本來的發色,並騎著沒有冰甲的青色血狂。人們望向他的第一眼,全被這威武的巨狼吸引,反而忽略了狼的主人長得與那小強盜很是相像的事實。
不知道自己來到什麼區域,也不想知道,雯帝隨興在外城溜達,維樂城綠化很到位,甚至能這樣行容,維樂城與無盡林海的區別,僅僅是因為隔了一道高大的城牆。漫步成片樹陰下,頭頂光線在樹枝與枯葉間迷離,讓人有身在波浪起伏的海底遊蕩,舉頭望向天空的感覺,光線在這一刻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變幻,它似乎會拐彎,能飄移,在地麵畫著難以描述的神秘圖文,而不斷落下的冬葉,像極了海中遊魚,自你頭頂飄過,留在你眼中光與暗交錯的故事。
沒人能預料轉入下個樹腳時會看到什麼?也許是赤著上身,秀著壯碩肌肉與古銅膚色的壯漢;也許是穿著素色長裙與紮著花邊袖口,套著輕便小馬夾的姑娘;也許是係著僵繩的巨大毛毛蟲。
也許還會有音樂,藏在輕輕風聲中,由不知名遠方悠悠飄來,突然闖入你雙耳,當你駐足細品之時又似不曾擁有,若隱若現,恍如仙音。
尋著這樂音的指引,一排排樹陰在眼中倒退,偶爾藏在林間的美妙驚喜亦難讓雯帝停下腳步,隻顧向前,樂聲漸是大了起來,混雜著流水與人聲,它仿如抒情鏡頭中婉轉的背景曲,淡淡地,沒有半點剛性,隻是調和所有的聲響,然後消消激發出你內心深埋的情感。
這是由木頭和石塊堆砌的破舊建築圍成的曬穀場。婦女們或是翻曬著異世穀物,或是晾著衣物,她們不時揚起手中器物,驅趕開追打成團的小孩。穀場的一端依著巨石,石頭的頂端拙劣地雕刻出張嘴的獸頭,一股清泉由怪獸口中流出,注入下方低淺水池,幾行階梯由水池向外伸展,不少梯麵已被打磨得光亮如鏡。
就在這階梯上,一個佝僂的背影,撥弄手中琴弦!樂器隻露出了尖細的頭,四個瘦保齡球般的弦軸倒插在頭部同側,供調節弦鬆緊所用。
雯帝翻身下狼,邁步走向白發蒼蒼的背影,沐浴音樂中的他,這一刻,似乎行走在另外空間中,身邊一切都快了起來,奔跑中的孩子們拖出虛白幻影,他的感知在擴大,大到維樂城容納不下,向著丘陵山林溢去,湧向無邊際的雲端,看那雲生雲滅,起伏跌宕,一波接著一波由地平線翻滾而來,冬日在雲端向西山移動,由明亮化為橘黃,再點燃那山間雲霧,燒盡這天地間最後的溫度……遠山墨藍,似有低語在呼喚,不疾不徐……雯帝全身心的放鬆著,徹底的,由裏至外,在這段時間裏,他忘了自己前世今生,忘了所有彷徨與不安。他隻是靜靜地坐在樂者的身邊,微閉著自己雙眼,感受雲舒雲卷,天地由晝轉夜的所有光影變幻,感受那回到母親懷中的安然與無憂無慮。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暮色中。
雯帝悠然醒來,卻見一張好奇的圓臉斜在眼前,雯帝還沒做出反應,這臉的主人卻嚇得後跳,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拉扁自己嘴角,吐出紅紅舌頭,向雯帝了個鬼臉,再壯著膽子用剛出口中掏出,濕濕的指尖輕戳血狂,在青色大狼吡牙列嘴恐嚇中,尖叫著跑開了。
“嗬嗬。”耳旁傳來長者慈祥地笑聲,雯帝轉過頭,首先入眼的是橫在地上的樂器,形似琵琶,骨瘦版本的琵琶,一個小葫蘆頭上插了根木條,木條頂端單側倒掛著四個瘦保齡球。然後是手裏拿著大大麵包的老人,老人歡笑著,臉上皺紋擠作一團,掉了一半的門牙絲絲漏風。
這麵包是那個淘氣小子送來的吧!雯帝如是想著,不知怎的,心中升起溫馨的感覺。
“小夥子,醒了嗎?要來一口不?布瑞德家的包麵要是維樂城中一絕,又鬆又軟,連我這個沒牙的老家夥也能咬得動哦。”
摸摸自己下凹的肚子,雯帝欣然接受了老者的饋贈,一大半金黃的麵包,入口雖有些粗糙,咀嚼後也堅硬的纖維殘留,並不如老者所形容的鬆軟,但對十幾年隻吃水果與肉食的雯帝而言,已是非凡體驗,那是再臨人世的回味。
血狂好奇探過頭來,伸出腥紅長舌欲添,雯帝敢忙抱著麵包,側過身子。同時掏出背包裏的肉幹,打發開滿臉不滿的大狼。惹得老者爽朗大笑。
飛快塞下麵包,又學著老者模樣,下到水池邊,捧起冰涼痛飲,水流在口中卷動,帶出麵包的回甜,別是番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