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傻子”需要多少悲痛才能把喉頭的萬語千言凝成這單調字節,又得怎樣的情感灌注方有這份癡怨流露。亞莉跪倒在地,低埋的頭被淩亂發絲遮掩,唯見接連成線的淚珠,如瀑流飛瀉。
她腦中思緒如野草瘋長,亂作一團,可每一根枝藤,每一瓣葉片,都有著雯帝的形象,想要摘下細看,卻猛然枯敗,留得腐爛屍體一具。她想躲,向那密林深處,遠遠避開這殘酷現實,讓無所不在的雯帝包裹她。
這是份說不明、道不清的眷戀,畢竟它的主人亞莉隻是一個孩子,單純覺得與某人相處很開心,想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爸爸,哥身上還冒著煙,一定還活著,你快救救他。”在女孩眼中,雯帝身上每一絲的異常,都喚作希望。
紅發男子蹬下身,輕輕為女孩擦去淚水,滿是憐惜地說:“他真的死了,冒白煙是劇毒繼續腐蝕身體的原故。”
“不,不是的,那是哥哥的力量,我有看到啊!他是使用白煙的。”
“傻孩子,別騙自己了,你心頭明白,這世界沒有白色的魔法和鬥氣。”
“……”亞莉沉默,又躲入心頭長滿雯帝的密林裏。
這時空中又落下三人,站在男子身後,躬身行禮。
“去兩個,檢查吟遊詩人是否活著,如果有存活希望,帶回去好生照料。”男子下達命令後,柔聲對亞莉說:“去吧,把心裏的話講給那男孩聽,然後我們回家。”
“大人,吟遊詩人傷口愈合了,隻是失血過多,暈過去而己。”
怎麼會?
男子心頭暗驚,他可是親眼見吟遊詩人胸膛被擊穿的。想動身察看,又不放心亞莉,於是吩咐另一位隨從:“好生照看小姐,別讓她碰到毒液。”
“遵命”隨從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瞪如牛。
亞莉就在這警惕的注視下動了,她輕輕撚起肮髒的裙角,向雯帝行禮,仿佛此刻是燈火輝煌的舞廳,她羞澀低埋臉龐,主動邀請心儀男士共舞。
隨從突感心酸,開口勸道:“小姐啊,這位小哥己逝,不要此自欺欺人了。”話未說完,事情的轉變令他瞠目,險些咬了舌頭。
隻見禮畢,亞莉翻過裙角便用幹淨的內側,擦拭雙手。
“天啊!”隨從心裏尖叫,“這還是我高貴典雅的小姐嗎?離家才十幾天,居然被這小子帶成這副德行!他應該慶幸自己死了,如果還活著,我定將他拍成稀泥。”
可細看下來,亞莉那認真小心,一寸一寸擦拭的動作,令隨從抓狂的心便慢慢平複,“小姐的虔誠,讓如此粗魯動作,變得異樣聖潔和高貴。”
亞莉潔淨的右手食指,卷動額頭長發,一圈又一圈,動作緩慢,似乎這細細發絲有著千斤重量。
纏緊了!
她麵露狠色,居然手指下扯。
“小姐!住手啊!”
隨從的喊話響刹那,紅發己硬生扯下,帶著血……
亞莉將它們繞成環,用裙角撕下的布條紮好,像是一枚大號的,雕刻白色蝴蝶的景海戒指。
“這是……”隨從欲言又止,長歎一聲,果斷放棄提醒的念頭。此情此景,亞莉的世界容不下他的存在。
女孩捧著發戒,雙手伸直,送到雯帝跟前!她砰砰直跳的心髒,讓血流奔湧,這體內瘋狂的喧囂告訴她,自己是多想,麵前男孩笑著接過這份情意。
可他沒有動作,無論接受或者拒絕!
男孩伸出並下握的右手裏,有的隻是敵人的屍骸。
海風灌入,刮飛的女孩手捧的發,也有她眼角的晶瑩。
直到捂著臉跑開,這對男女之未能發生過任何對話,無言中卻讓旁觀的隨從癡醉。
“還愣著幹嘛,該走了。”回來的紅發男子在隨從耳邊喝道。
“大人,有個問題,請恕我鬥膽提問。”
“說吧!”
“您應該一早就在此地了,為何不出手救下他們。”
“救?救下了他們,亞莉還會想著我這個當爹的嗎?”男子看向隨風翻滾的發絲,說道:“她既然姓夏,有些事,便由不得性子胡來。更何況這個男孩來曆不明,身分不知,還帶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