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的收成欠佳隻不過是趙洋的一個托辭而已,實際上是定海衛所屬軍戶的軍田被衛所官長以及地方豪族所侵占,導致大量軍戶失去了耕田而隻能租種土地,與佃戶無異,因此自然得不到多少口糧,不得不想辦法填飽肚子,故而操練自然也就被荒廢。
雖然浙江都司每年都會到定海衛進行視察,可這隻不過是一個枯燥乏味的流程而已,每當這個時候趙洋都會臨時組織一批士兵在校場上裝模作樣地操練,做給前來檢查的浙江都司的人看,並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有時浙江都司的人會去校場上看上幾眼,有時因為喝醉了酒根本就不去校場,反正這種事情雙方心知肚明,大家已然形成了一種默契。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情形並不僅隻存在定海衛,大明各衛所皆是如此,是大明衛所部隊戰鬥力下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訓練不足、士氣低落的士兵根本就無法上陣殺敵,到了戰場上通常會驚慌潰逃。
土木堡之役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明軍的戰敗有著各種各樣的原因,但訓練不足是首要因素,否則數十萬衛所大軍豈會被瓦剌人追著屁股一頓猛打,最終竟然令正統帝被俘,丟盡了大明的顏麵。
“卑職治下不嚴,請王爺降罪。”見趙洋啞口無言,羅勇心中苦笑了一聲,跪在李雲天麵前沉聲說道。
表麵上看起來趙洋說的是定海衛的問題,可他口沒遮攔地這麼一說,已經把浙江都司給扯了進去。
浙江都司負責督察定海衛,每年定海衛的日常操練等事宜在浙江都司的記錄中都正常,如今趙洋承認定海衛操練不足,那麼浙江都司至少也是瀆職之罪。
“傳令下去,去定海衛。”李雲天沒有理會羅勇,向一旁的護衛吩咐了一聲後轉身大步離開。
現場的官員聞言隨即蜂擁著跟在後麵,私下裏小聲議論著,紛紛感到定海衛十有八九可要倒大黴了。
羅勇怒其不爭地狠狠瞪了趙洋一眼,起身快步追了過去,如果不是趙洋多嘴的話李雲天豈會想到去定海衛視察。
趙洋知道自己這此闖了大禍,因此耷拉著腦袋急匆匆地趕去定海衛做準備,以迎接李雲天的到來。
定海衛的駐地與市舶司相距不遠,李雲天很快就趕到,在趙洋的安排下兵營裏的士兵已經悉數集中在了大校場裏,等待著李雲天的視察,現場一派沉寂,鴉雀無聲。
李雲天寒著臉在士兵隊列前走動著,出現在他麵前的這些定海衛士兵雖然麵黃肌瘦,眼神無光,但都是青壯年之輩,很顯然裏麵不少人是定海衛臨時從別處抽調過來充數的。
據李雲天所知,南方各衛所的兵額通常缺額在三成左右,而且有不少老弱病殘,可今天出現在校場裏的士兵不僅人數上是足額的,而且還都是青壯年,擺明了就是專門來應對上司來人查驗。
發現李雲天麵色不善,跟在後麵的羅勇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發白,其餘的官員也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
“把花名冊拿來。”在士兵的隊列前走了一遍後,李雲天向躬身走在身旁的趙洋說道。
趙洋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幾本嶄新的花名冊拿來交給了李雲天。
“你確定,這就是本王要的花名冊嗎?”李雲天翻看了一下,發現上麵用以記錄士兵信息的筆墨是新的好像幹了沒幾天,於是合上了手裏的花名冊,神情冷峻地望著趙洋,他可以肯定這是趙洋後來偽造的。
“王……王爺,當日市舶司被襲後卑職就對衛所的士兵進行了整頓,從軍戶中新挑了一批人來入冊,現在王爺手裏拿著的正是本衛的花名冊。”趙洋知道李雲天懷疑花名冊的真實性,連忙躬身解釋。
“操練一下,讓本王看看。”李雲天聞言瞅了一眼趙洋,他知道趙洋說的是實話,把手裏的花名冊交給一旁的護衛後沉聲吩咐道。
“王爺,請。”趙洋見李雲天沒有在花名冊一事上糾纏,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躬身向李雲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李雲天和鄭良等大員請上了點將台,然後快步下去安排。
由於定海衛的士兵中大部分都是新近召來的軍戶,隻是被趙洋突擊訓練了幾天而已,勉強能夠聽懂軍事口令,至於這種大規模的操練從沒有經曆過。
因此,這使得操練的結果十分糟糕,校場中原本還算整齊的隊形在趙洋幾句口令後很快就亂了套,場中到處是像沒頭的蒼蠅似地四處亂跑尋找各自隊伍的士兵,聲音嘈雜,混亂不堪。
見此情形,在場的官員們紛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們雖然知道衛所裏有著不少問題,可沒想到會如此嚴重,連操練都操練不好,何來上陣殺敵?
然而,出乎人們意料的是李雲天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並沒有叫停操練,而是神情嚴肅地望著那些亂成一團的士兵,這使得人們心中暗自感到好奇,不清楚他心裏是如何想的,竟然能忍受眼前得到這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