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對地狠嗑一頭,又站起身來深鞠一躬,轉向一旁做探頭探腦狀的眾男女厲聲叱道:“還杵在那裏做什麼!莫不是竟還嫌燒掉慕容家一個院子的罪過不夠要你們狗命!”又複舉起手中巨拐冷笑道:“老門主信物在此,哪個膽敢反叛不成!?”
唐門一幹外圍子弟這一時半刻之內見了兩位活神仙似的主兒,本已戰戰兢兢不敢僭越,聞聽此言皆忙不迭地四下撲開來張羅著滅火事宜,唯有唐三姑又忌又恨地瞧了六娘子一眼,卻也隻能垂首應答著退下。
這邊唐門眾子弟為滅火忙碌,那廂消息便傳到了高月奴耳中。
高月奴登時拍案而起,一把揮開前來傳消息的小丫頭,噔噔地走出門去,片刻又折了回來,拉起被驚得呆在一旁的王六腿拔腿便走。
待到慕容九歌等人在水道中做這做那之時,慕容莊上的情勢早由唐六娘力挽狂瀾撲大火變成高月奴怒氣衝衝鬥唐門了。
而這時天色漸黑,已是傍晚時刻。
雲如紗月如梭,遠城郭。寂寞驚鴻、急唱晚歸窩。
夜色釅,奴心亂,壑溝多。未定驚魂心跳、怎言說?
揚州郊外,新綠初出,夜色下仍有些荒涼的氣象。
一個年幼少女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奔馳著。
隻見她一身桃紅襦裙衣襟淩亂,兩鬢一雙丫髻半綰半放,東一腳深、西一腳淺腳,頻頻回首身後望,屢屢舉手拭淚珠,行得是踉踉蹌蹌、跌跌撞撞。
原來這正是自慕容家火場裏逃出的婢女長生。
“二小姐……!”長生嗚咽著一次次地向後望去,奈何慕容家的影子早已被遮住,雙腳幾乎是機械地向前奔走著,冷不丁一腳踢在石頭上,頓時重重摔倒在了土地上,雙手卻依舊緊緊護著懷中的包裹,蜷縮起身子止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身上臉上淚水、煙灰與泥土亂作一團,渾身顫抖著縮在一起,仿佛唯有懷中的包裹方能帶來些許安慰。
慕容九歌一行人正在曲折幽暗的洞中水道旁行走。
慕容三覺得心咚咚地跳得厲害,在這漆黑的洞窟中唯一的光線便是謝雲手中搖曳不定的火焰,腳步聲靜靜地回響在耳畔,不知怎地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若隱若現,水氣與寒意似乎穿透了衣裳撫過肌膚又鑽入骨髓。最要命的還要數這種環境下腦海中總是群魔亂舞,於是便忍不住想要與走在前麵的大哥靠得近些再近些,可即便如此也還是難以抑製住胡思亂想的念頭,大哥的衣服後襟就具備了難以形容的誘惑力——慕容三猶豫再三,還是以“輕輕的抓著大哥不會有感覺,我自然也不會丟臉”的理由說服了自己,伸手緊緊握住白袍的一角,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司徒先兒卻在一旁屏住呼吸睜大眼睛四處觀察,似乎全然不會對這深邃昏暗的洞窟產生恐懼之情,反倒是滿心的好奇,不知怎地竟對謝雲手中的火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三步並作兩步竄至隊首躍躍欲試地伸手去搶,看得慕容三是又羨又敬。
走在中間的唐六卻是一身的不自在,原因出在他身前的慕容四與身後的小何身上——前麵慕容四攙著的紅衫女子神經兮兮、一驚一乍,後麵的小何不停地弄出窸窣作響的聲音讓人耳朵癢癢——於是唐六隻得硬著頭皮快走幾步,厚著臉皮飛快地插進慕容四與慕容三之間。
“喂!”
慕容三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哆嗦,扭頭一看,卻是唐六正捅他的肩膀。
“你那個何大哥究竟是做什麼的?”唐六壓低聲音表情古怪地道。
“何大哥是醫生……他怎麼了?”慕容三也小聲嘀咕道。
“他在咯吱咯吱地刮石頭哪!聽得人牙根直癢癢。”
“是嗎?原來是何大哥……我聽說何大哥全身都帶著毒藥哪!”
“兩個小子!我都聽見了!”
“……”
“……”
走在最前麵的謝雲猛地站住了腳。
“是這裏嗎?”慕容九歌向前邁了兩步也站住了。
“大概。”謝雲並不多言,而是側過身子讓開前路。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一堆石頭堵住了去路,最小的好似茶碗一般大小,大的卻足有水缸大小。
“唉呀?”慕容九歌笑著敲了敲石頭,“這可如何是好?”說著回首看向一幹人等,將視線落在了小何身上:“小何你可有什麼藥灑在這石頭上能讓它變得豆腐一般?”
“你以為我是百寶箱麼?”小何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