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深處軟軟的鬆針
正把一種沉甸甸的暗藏的紫紅掩埋
潮水悄悄趕平了
骨頭中風濕的聲音悄悄冷落了
而世界的雨卻難回頭
我快樂地活著孤獨地夢想
在麵前的歲月風雨恣肆
今夜混睡的詩行複蘇了
在這個秋天從窗欞外的雨樓上
遺失的當年的詩句紛紛爬來
親愛的不知道這種生活
在人群中為什麼如此醒目突出
我把腳抽向雨季
我把雨天的路修到天上
我揀起沿途散失的所有的果子
我把她帶回家園
我一邊走一邊想
如果再回去一定躲進閣樓
深深地再愛一次
可是誰也無法挽救雨的無常
我沒有能力再回來
我的腳已探向了你的裙邊
我在寬敞的水域裏鮮麗簇新
親愛的請拉我一把
回歸我們共同守侯的水塬
第五首
你的天窗俯視著我
我擺平一疊疊黃如薄橙的舊筏
雨聲便零丁如更夜的漏
我於是成了憂鬱的人
但是自從那個雨天那個舊簷下
聽到別人與我相同的生活
便不再喝酒
不再在雨天的長街一個人弋影而行
因為一枚雨水就是一杯酒
風雨來臨燭光為音韻而亮
空曠的天籟從詩人的頭顱
隱隱傳來多少年了
愛的浪漫恨的浪漫相彙相融
早已模糊最初的諾言
可是今夜一滴雨水
便摧毀了全部單薄的意誌
一切坦然和從容
在這無邊無際的午夜
滑向那由無數記憶組成的窪地
屏聲斂息等待最後的青鳥
飛回一個比心靈更遠的幻境
鋪天而降一支憂傷的老歌
從寂靜的夜色中鼓翼而來
親愛的是該再見的時候了
因為我心甘情願被風雨剝啄
直到被重塑成
另一種完整
第六首
這是最初和最後的紀念日
我在跋涉中始終沒能擺脫一種聲音
我是那種聲音純粹的聲音
唯一的傾聽者
那種聲音覆蓋了我所有的滄桑
覆蓋了注視的每一幅山水
而由此懂得愛情
懂得那種聲音是故事中唯一的交響
無怨無艾
既然世界下雨了
那就盡情地下吧滋潤窗花
滋潤夢幻滋潤聲音
滋潤善待的一切美好事物
讓世界充滿愛
燈花在粗糙的木漆畫上下沉
油彩的少女進入心髒
今夜溫情如澤
今夜天地之水豐盈了所有的細胞
在一生注定的這個時刻
拍打著雨聲的節拍回到從前
無疑是一種命中的幸福
於是推開窗戶讓思維發出聲音
讓一切相形的文字組成一匹黑馬
然後響起美麗的詩句
然後藏起刻骨銘心的緘言
愛人啊我不再愚蠢地
為了拒絕苦難而拒絕幸福
1994．10．17夜長沙曙光閣
《廈門文學》1997年4期“走向新世紀詩歌大展”
《西湖》1996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