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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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齊安:

上封郵件收到了吧?想必你很忙,開始一個新的生活,一定是很忙的。

我也忙著呢:老梁交給我的案件資料和你的筆記散頁,都在我的腦子裏黏結起來,像我小時候擀氈的長頭發,區別是梳理資料,不疼,隻是累和煩。

這次寫信還是有事麻煩你。看了你記錄的滕風的家居,似乎沒有衣櫃之類的。我很感興趣這家夥的穿著,有什麼補充的,隨時發給我。

說起新生活,給你講個真事兒。

離開康複醫院的那天早晨,我去院長辦公室(住院處的人叫我去的),就是那個你見過的女院長,長得像蘇聯紅軍,喜歡穿靴子和呢子連衣裙……想起來了吧?她跟我客氣半天,說我的住院費之類的有人幫著結了,還問我出去的打算。我告訴她,我打算幫你們破案,電視裏看見白宮被炸了,她也不會吃驚到那種程度。我趕緊告訴她我學過犯罪心理學,而且是在國外學的,很正宗,如今破案的人都願意請我們摻和。我不願意破壞她的職業自豪感,她手下出去的人怎麼能從事比打掃衛生更重要的工作呢?!我覺得,這就是她對自己職業的理解。

最後她假惺惺地說,這裏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就不挽留我了,祝我開始一個真正的新生活。

齊安,如果開始新生活需要一個許可證,我現在知道它是由誰頒發的。女院長頒發給我的那個,我還沒用,轉送給你。開玩笑。

順便問一句,誰讓你找到我的?我隻是好奇。

我跟米天君約好了今晚見麵。老梁也向我說起過他,好像他們之間也有過交往。從康複醫院回到家裏,進入滕風的案子,我總有腳踩棉花的感覺,越使勁兒不實之感越強,見鬼了。希望米天君是個有意思的人,來點兒調劑。我從前喜歡過一陣攝影。

祝順利!

等你回信。

樂途

傍晚開始下毛毛雨,細雨霏霏,但凡家裏有點兒溫馨氣氛的,大部分人都可能打電話改變約定,改日出門。

這時,我得承認,莫裏出走前,陰雨天裏,我們兩個有意或無意,還是營造了家的氛圍。

離跟米天君見麵還有一個鍾頭,我居然提前出門了,決定先去“公館咖啡”喝點東西,具體喝什麼,依進門時的心情而定。

我打車到公館公園,想步行穿過公園,沿著公館紀念館西牆外的小道,抄捷徑去“公館咖啡”。經過公園那棵著名的老榆樹(因斜著長得太高而著名)時,一個戴花鏡看歌本的老頭在榆樹旁的回廊裏練唱歌。

我收傘走進回廊,昏暗的燈光下,老頭瞥了我一眼,然後趕緊去看歌本。他目光離開的那個瞬間,唱錯了詞,不得不重唱一把,更正一下。我覺得老頭的目光有挽留我的意思,歌,唱給人和唱給小雨,還是有區別的。

“我家有萬裏長城/我家有長江黃河/我家的地方很大很大/我家兄弟姐妹很多很多/問我家在哪裏/家在中國……”

我站住聽了一會兒,聽到的更多是雨聲。毛毛雨飄飄灑灑,潤物無聲,改變了出門前的心情。我喜歡下雨,但不喜歡南方的梅雨。梅雨總讓我產生每個人腋下都在發黴的幻覺。老頭一定誤會了我對雨的沉迷,以為我更愛唱歌。

“唱不?”他問我。我看看旁邊沒人,笑笑,想說不唱,但沒說出口。

“就這個調,嗦哆西拉嗦……”

“這歌叫啥名兒?”

“我家在中國。”

“謝謝您了,我不唱。”

“為啥不唱,你家不也在中國嗎?”

“沒錯,所以我不唱。”

老頭的歌聲改變了我的計劃,隨心情,我不想去“公館咖啡”了,順著大路,撐著傘,頂著毛毛細雨,慢慢去米天君工作室,更好。

電話中,米天君給我的第一印象並不良好。我剛問他是不是米天君,還沒報上自己的名姓,他便嚴肅地盤問我,從哪兒知道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