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華卻不記得,倩兒是自己“推薦”進宮的舞姬。在沙華的心中,他總是記得事實真相,那就是倩兒愛不成生恨私自進宮冒充了素嵐成為貴妃。但是他忘了,在皇上的心裏可不這麼認為。此刻,皇上正和新寵的愛妃在榻上雲雨,完全不避忌不久前從這個榻上被他丟棄在地上的女人倩兒的亡魂是否不安。
“皇上,”靜倩貴妃跪在皇上腳下,“臣妾是冤枉的!”
“嗬嗬,”皇上冷笑,順手丟過去一紙文書,上麵白紙黑字,把他們商家的始末寫得有理有據,“朕收到這紙秘文派人追查,一切屬實,你還敢抵賴。你膽子真是不小!”
倩兒停止了哀求,她已經明了了自己的身份敗露,再多求也是枉然,隻會徒增恥辱。於是呆立地上,無言良久。
皇上饒有趣味的看著她:“隻是我不明白一件事,你既然隱姓埋名地躲了這麼久,為何要冒死到我的身邊來?不會是隻怕自己活得太長?”
聽到皇上這麼問,倩兒的眼睛漫上一片幽怨的仇恨,裏麵愛恨交織,皇上盯著她琢磨著,等她回答。
“皇上無需多問,要殺便殺。”倩兒淒怨地凜然道。
“哼,”皇上冷哼,“你以為死那麼容易?怎麼你決口不提寧沙華,你可是被他推薦來的舞姬。怎麼?你和他有私情?”
倩兒慘然一笑:“我怎麼會和他有私情!我原以為看著他痛苦我就會快樂,想不到,我在這宮中度日如年,如今,他又多了一個寵姬。男人,不過如此,倒是我當初害了兩個女人實在可惜。皇上,請賜臣妾一死。”
“我再問你,你如果不是沙華推薦的舞姬,那個舞姬在何處?”皇上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了解的事情。
“嗬嗬,想必皇上還惦念著那個女人呢。可惜了,她中了我們家傳的毒,想必仙子已經容顏盡失,不然寧沙華又怎麼舍得喜新厭舊。女人,都過不了色衰愛馳的一天。”倩兒淒楚的笑著,聲淚俱下。
“放肆!”聽了倩兒這麼一說,皇上格外懊惱,他本以為下一步可以逼著寧沙華交出那個舞姬,想不到自己日日盼望的美豔舞姬竟然已經姿色凋零。還是被眼前的賤人所害,不禁更是怒上心頭,“你知道就好,我早就受夠了你的粗鄙,你個寧沙華府上的丫鬟,也敢來博得朕的寵愛!真是豈有此理!都是欺君之罪,你不是自殘雙腿嗎?我看你自殘得不夠徹底!來人!把她拖下去,給我挑斷她腿筋!”
“你們男人 果然都是薄情!當日你殺我姑姑,殺我全家,我現在一人做事一人當,商極也是甘願為報仇不惜肝腦塗地,我們商家再也沒有滿門可以抄斬,哈哈哈!”
倩兒慘笑著叫罵著被挑斷了腿筋,皇上餘怒未消,見她如此猖狂不肯服罪,發狠道:“來人啊!把這個賤人給我丟進軍營,讓她淪為娼妓!給我看住她不準她死!朕要這個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成!每日還要殘她肢體!今日是腿,明日是眼,總之要她給朕活在地獄!”皇上咆哮著,眾人見了皆覺不寒而栗。倩兒卻不露半分懼色,依然用盡力氣地笑罵,她被拖出去的時候,剛好趕上沙華覲見皇上,他們彼此擦身而過,沙華漠視的走過去,隻是倩兒身上拖出的一地的鮮血讓他不能不觸目驚心。
“寧沙華。”他們交錯的時候,她狠狠地瞪著他,那眼神裏麵,依然有化不去的愛和怨毒。沙華沒有停留,一如當初在宮裏後花園的亭榭,她從背後喚他。但是這一次沙華的內心不同,他深深地感覺到了害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難受。
“沙華。”她依然幽幽地喚,他的手開始發抖,這個瀕死的女人,她是瘋狂的,“是你派你的小賤人寫的書信,我知道,可我不恨你,我解脫了,哈哈哈!”倩兒的慘笑聲一點點遠去,沙華才喘上來一口氣,原來她都知道,這個女人。沙華歎了口氣。走進大殿。
地上的血跡還沒有擦拭去,沙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道血痕前,皇上沉默不語,眯著眼睛看沙華,心道,寧沙華,你好大膽子!你竟然愚弄了朕還敢有膽派人寫這等書信給朕,現在又假扮若無其事的覲見,嗬嗬,好,既然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曼珠進宮後沒有幾日,皇上便詔沙華覲見。皇上的寢殿,又是一個燭火半明半昧的夜晚。皇上坐在床榻邊,一襲煙灰色的軟煙羅內衣,上麵遊走刺繡的金線飛龍在燭火的光線裏閃著神秘的金光。身側兩個妙齡宮女一個為皇上打著扇,另一個跪著輕手輕腳的給皇上按摩腿。
“參見皇上。”沙華畢恭畢敬的走上前,行君臣的大禮。
“嗯。”皇上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輕哼了一聲。沙華見皇上不說免禮,也不敢妄動,隻能弓著腰僵在原地。半響皇上才說:“起來吧。召見你來,是讓你準備一場冊封太子的大典之事。”
“請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盡心盡力把這場大典辦得風風光光。”一聽是這樣的事,沙華的心中按耐不住的激動。冊封太子之禮,可不是兒戲,如此隆重的大典,沙華夢寐以求能夠大包大攬,如今瀚海閣短暫輝煌再度淪陷,已經是永無翻身之力同聽風閣抗衡了。風月閣依然沒有作為,這等好事自然輪到自己的頭上,隻是他沒有想過會如此快速。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輕微地顫抖,字字肺腑地向皇上表著忠心。
“不過,”皇上終於抬了抬眼皮,看著沙華,那眼神並不是欣賞,而是糅雜了複雜的眼光,看得沙華心頭一凜。“這一次,你可要有點新意!上次你好像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同朕講有一個美豔的舞姬可作非凡之舞,要送給朕賞玩。這麼久的時間了,沙華,你,是不是該有所作為了呢?”皇上的聲音不重但帶著威懾,沙華隻覺得自己膝頭一軟跪了下來,他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可是皇上的聖意又豈是他一介樂師能夠猜度透徹的?他隻有更加恭敬道:“微臣知罪,微臣這次一定為皇上獻上絕色舞姬。隻是。。。”
隻是什麼?皇上終於忍不住眼睛立了起來,瞪著堂下的沙華:“你左攔右阻,當真要你獻出你的舞姬就這麼難嗎!?還是你又要告訴朕你需要很久的時間排練?這次不同上次,太子冊封大典可是有時限,你自己看著辦!”
沙華終於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的心裏快速地反應著一切事情,究竟哪裏出錯,他忽然想到,自己怎麼就忽略了一件事,當初倩兒是冒名頂替曼珠的,才毒死了素嵐,可是倩兒確是罪臣之女,而自己雖不是有意進獻,卻也脫不了幹係。他心裏苦笑著感到絕望漫上心頭,而那封揭發倩兒的信卻還是出自自己的手,由機靈懂事的韶顏用計輾轉讓皇上看到的。可是他在除掉兩個心腹大患的同時,卻忘了把自己從各個方麵都摘幹淨,相比皇上,他還是太稚嫩,沒有考慮這般周全。眼下,他感覺到皇上暗藏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