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老秦設計了一個圈套。
我在稿紙上編造了一個荒誕不經的修改方案，把女主人公描寫成一個天生的性冷漠患者，她從小便厭惡一切男性，但是她野心勃勃，不惜一切手段去謀求政治地位上的升遷。她外表奇醜無比，生著長長的馬臉，而且滿臉雀斑，慘不忍睹。她沒有情愛，沒有一個女性的正常的欲求。她從小接受太多的迷信影響，除了權力的欲望之外，對任何人特別是男人懷著深深的敵意。她剛愎自用，誰違反了她的意願，她就對他懷有刻骨銘心的仇恨與敵意，不擇手段置之於死地而後快。
至於那個以秦連長為模特的男主人公，也是一個除了滿腦子的政治之外，毫無其他感情的人，他當然是一位逆時代的英雄。恰好，他與她相遇了，他們演出一幕互相殘殺的活劇……老秦看了這個提綱之後，問我，“為什麼要走得這麼遠呢？”
我說，“這是依照您的思維邏輯寫下來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好方案了。”
老秦笑了笑，“我覺得，任何時代，迷信與盲從都隻是一種表象。秀才們在寫文章時過分膨脹了它。就以那個年代為例吧，一萬個人手擎紅寶書高呼萬壽無疆時，也許一萬個人心中都是痛苦的。我一開始不就說過嗎？中國人並不關心政治；從屬於政治並不等於關心或熱衷於它。中國人有的是怯懦，以及對政治的漠視……”
“很新鮮，”我說，“您自己呢？”
“概莫能外吧。”
“那麼，您覺得這個方案怎樣？”
老秦抬眼望望天。
天穹瓦藍，沒有一絲雲彩，與地平線相接處，是一道茫無邊際的蘆葦蕩，綠得無法化開。仲春的草地充滿著生機，如闊大無邊的綠毯。金盞花星星點點點綴其間，聞得見淡淡的清香。白鷺在天際盤桓，樣子既輕閑又瀟灑。風景令人賞心悅目。
他說，“……她年輕時是很逗人看的，我無法形容她的姣好容顏……雖然她讓我蹲了二十年大牆，但我仍然沒法忘記她留在我心中的印象……”
我說，“老秦同誌，謝謝您。這部小說，我相信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