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考前三天，玉泉中學為地級三好學生人選問題爭論很激烈。因為誰都清楚，這個指標給了誰，誰就增加了一分上線的保險係數。二十分，多麼了不得的數字！有時，０.５分都要壓倒一大片人哪！
校長專門召開了畢業班科任老師會議，廣泛征求意見。他說：“我們一定要吸取上兩屆削光頭的沉痛教訓，評選三好學生，第一要穩妥。為了旱澇保收，我的意見是給趙行。他一直成績優異，考試從沒失敗過。再加這二十分，中專上線就萬無一失了……”
李小翠老師訕然一笑。作為團支部書記兼教導主任，顯然不同意校長的意見。
黃玉娥老師翻著一大疊學生曆次考試花名冊和排行榜，說：“楊校長的意見當然是有道理的。不過，我總覺得保守了一點。這幾天，我把全縣九十七所中學三百零八個初三畢業班一年來所有考試的分數表冊都收齊了。其中由縣教委統一命題的考試是三十次，包括九次模擬考試、十二次摸底考試、七次各種競賽考試。這三十六次考試中，趙行有三十次全縣總分第一、四次第二，兩次第三；三次全縣中學生奧林匹克競賽，他都是數一數二的名次。在這種實力麵前，再給個三好學生的二十分，等於吃圓了肚皮之後再給隻饅頭——浪費了。浪費了才可惜呢。大家想一想，三好學生給趙行，有必要嗎……”
靜場了幾分鍾，大家都表示讚成黃老師的意見，三好學生把趙行剔去。
李小翠老師說：“黃老師完全正確，我百分之百同意。”
楊校長望望李小翠，說：“嗯，這倒也是的。那就不給趙行吧。”
黃老師說：“剩下的就是向學文和癡虎。向學文也是班上的尖子，還得過全縣奧林匹克化學競賽季軍，作文比賽獲過獎。但在全縣的優等生中排排隊，就當不了前鋒了。好幾次中專模擬考試，他的成績剛好與假設的最低錄取線挨著，三好學生給他，等於雪中送炭。他屬於邊沿地帶的危險人物。就是說，他餐餐吃飯都差那麼一兩口吃飽，給了二十分興許有點撐，但過線就順利了。我的意見是，把三好學生給他比較合適……”
大部分老師覺得黃老師分析得有道理，表示讚同。
李小翠老師說：“三好三好，我覺得先得看看政治思想素質，不能隻認成績。拿向學文和癡虎相比，癡虎這孩子顯然純潔得多。他學雷鋒不是一陣風，不是形式主義，而是三年如一日。如果沒有癡虎，咱玉泉全縣學雷鋒先進單位這麵紅旗就奪不回來。再說成績，他也是班上第三名嘛。向學文呢，人是不錯，似乎學習動機不如癡虎這麼純，身體也很糟，父母又都是從事迷信職業，對他影響不好……我認為三好學生應當給癡虎……”
楊校長說：“李老師從另一個角度提出問題，值得重視。大家都發發言吧？”
餘老師藐視了李老師一眼：“我讚成班主任意見。學生學生，學習好就是思想好，現在不是‘文革’時代了。不能說給挑幾擔水、見老師哼哼哈哈下個跪，給女廁所衝過幾桶水就評三好。我們有些老師也該替學生想想，節骨眼兒上，還拉著學生送水上樓，焚香沐浴，打掃自個兒的華清池，擺出楊貴妃的作態。誤了人家的複習，於心何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