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微涼的薄霧還未散盡之時楚風便起床動身,前往集市買了兩條鯉魚。然後帶著那位滿臉堅毅之色的護衛楊誠,坐著馬車,行過鬧市,經過楊水河,漸漸進入僻靜地帶。
因馬車輕微的晃動,導致身體孱弱的楚風微微咳嗽,掀開車簾,看著青翠樹枝上鳥兒的蹦跳,聽著它們歡快的鳴叫聲,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微笑。
“少爺,到了。”暫充馬夫的楊誠生冷的音調傳進了車廂。
楚風倒也不會因為對方的口吻而責怪,相反,他很欣賞楊誠這種盡管在主子麵前仍舊能不透支尊嚴的人物。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個性,我們應該去尊重那些懂得尊重自己的人。
楚風下了車,微風襲來,刮起了他那一頭漆黑長發。移目過去,眼前的景象使人有種視野開闊的感覺,一片敞亮。
馬車停靠在山穀旁的小道之上,這山穀本身不大,但前方卻有一座高過百丈直入雲端的山崖。
山壁陡峭,山頂略細、微尖,直指蒼天,整體看上去,就仿似一柄塵封的利劍,透發出一股沉重大氣卻鋒銳的韻味。
崖下有一座簡陋的茅草屋,與整個高山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與以往一樣,楚風向楊誠吩咐道:“徐老不喜熱鬧,你就在這裏等我下山吧。”
“是。”
說下山有些誇張,因為這條小道與那間草屋中間隻有一個不高的斜坡,但盡管如此,當楚風爬上去的時候,仍舊累的氣喘籲籲,他身體實在不行。
並沒有出乎楚風意料,徐老仍舊保持那個姿態。楚風每次來臨,都會看到這個畫麵。
一位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坐在茅屋之後的斷壁之上,手持一杆看似普通的青色魚竿,杆上綁有細線,卻不知長短,隻因下方是無盡深淵。
冷風拂過,刮起了他灰色衣衫,微微嘶啞的聲音從其口中傳出:“每次來此,都以鯉魚為禮,也不怕老夫吃膩?”
對於他未曾回頭就知道來者是誰就能知曉自己手中拿的是鯉魚這種狀況,楚風已經見怪不怪。手中提溜著那兩條用紅線綁在一起的鯉魚,坐在徐老身畔,看著下方深淵裏鼓動的濃霧,笑道:“我見你老人家整天釣魚卻沒能耐釣上來一條,所以每次就拿這玩意來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心靈了。”
徐老這才轉過頭來。
他臉上沒有皺褶,發絲也並未泛白,隻是消瘦的臉頰上卻刻滿了風霜。他那雙算不上犀利反而看起來有些許渾濁的雙眸中泛著笑意,“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我釣的並不是魚。”
“拿著魚竿不是釣魚難道還能釣到些別的玩意兒?”楚風不以為然,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個流行語,失笑道:“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釣的是寂寞。”
徐老一時沒有回答這句話,凝視著崖底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寂寞哪裏還需要釣?”
他瘦骨嶙峋的身體上披著件略大的灰布衣,此刻布衣被風兒揚起。這本是一個不倫不類的畫麵,卻因這句話突然讓人有種淒涼感。
“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了。”心情有些壓抑的楚風笑道:“兩三天沒來找你了,真懷念那種美妙的魚味啊。”
徐老站起身子,在茅屋旁升起篝火,由楚風把鯉魚摘幹淨,徐老便把兩條魚用細枝串好,架在篝火上。待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拿出作料傾灑其上,頓時香味撲鼻。
楚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等徐老把其中一隻鯉魚遞向他之時,就開始狼吞虎咽。依他這種吃法,一條魚不消片刻便解決一空,砸吧著嘴品味著餘味,眼睜睜的看著徐老細嚼慢咽。
“你的耐力很足,認識了這麼久都沒有開口求我,也沒有開口詢問。”徐老邊吃邊慢條斯理的道。
楚風故作茫然道:“什麼?”
徐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
楚風倒也識趣,主動說道:“見你第一麵開始,我就覺得你絕非常人,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應該是修士吧?”
徐老仍舊不作回答。
隻聽楚風繼續道:“我身體狀況不好,遍尋名醫而不得醫治,料想你定然有方法解決。本想開口求你,可咱們畢竟剛剛認識不到兩個月,突兀開口有些唐突,這不隔三差五的送鯉魚過來巴結你來了嘛,也好等到咱們感情深了,再作下一步打算。”
徐老終於把那條鯉魚解決了,老人凝視著楚風道:“我是修士沒錯,但卻是魔修。”他淡淡的看著楚風,等待後者吃驚或者鄙視的表情。
可楚風的反應讓徐老微微意外,他稍微一呆,笑了笑道:“這個我倒是沒想到,不過魔修又如何?難道魔道之中就沒有善良之輩?難道道門之內就盡是上善若水之人?”
徐老眸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仿似沒有想到楚風的回答會是這樣的。
要知道在正元大陸這個道門林立的地方,抵製魔道幾乎是每個修士與凡人最最本能的反應與認知,正元大陸幾乎所有人對於魔道隻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滅殺!然而楚風不同,他剛來這個世界不久,並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歸屬感,就更別提視魔道如殺父仇人這種高尚情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