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可琴1(1 / 2)

廣袤的草原上,有我的同根族人,在放牧高歌。他們被中土人士稱為蠻人,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總是喜歡一個人呆在一座孤零零的墳塚前,度過須臾。那是一座空墳,是我的父親耶律赫為我設立的,我的本名叫耶律逐顏,可是這個名字在十幾年前就和我的故事一同埋葬在那座墳裏了。墳前的墓碑上是我父親親手刻上的字:愛子耶律逐顏之墓。

愛子,多麼諷刺的詞語啊?可是,從我一出生時,就被父親宣稱是個男孩,當時,一個小王子的出生也許對人們是一種慰藉吧?

我的娘親告訴我,我是一顆福星,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年,娘就真的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男孩取名為耶律逐風,女孩取名為耶律逐淩。他們都是用真實的性別存活的,而我卻隻能用男孩的身份活下去。

後來,爹爹不忍,就在我三歲的時候向族人宣告,年幼的大皇子因病早逝。我就這樣,從此沒有了自己的名諱。好像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在世俗間。

爹爹把我帶到一座廢棄的院落裏,不允許我和外人有過多的接觸,長年陪伴我的是我的乳娘,年過五旬的她,總是喜歡用她那結繭的粗糙的手撫摸我臉上白嫩的皮膚,她的眼淚多得好像永遠也流不完,每每見我,就會哭個不停。很小的時候,我就學會了用自己的小手為乳娘擦掉眼淚。然後用新學的曲調撫慰她的神傷。

爹爹為了請了一位來自中土的琴師,他叫藍威,每天教我學宮商角徵羽,也教學我武功。藍威告訴我,他並不是地道的中原人,他隻是在中原呆了十年。我問他為什麼會回來?他答,是為了教我琴藝,他叮嚀我,一定要學會琴藝,你是一個注定孤獨的孩子,當你覺得想要朋友時,琴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藍威的話,傷感而直接,我哭,又笑了,反問他:藍威,你不就是我的朋友麼?

藍威搖頭,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而你也會漸漸的淡忘我。與其說我是你的朋友,不如說我留給你的這些書是呢。

後來,藍威真的走了,陪伴我的又隻剩下乳娘和他留下的那些書了。每天我會學著各種人的聲音為乳娘表演口技,常常惹得她忍俊不禁。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乳娘告訴我,我長得很美,一顰一笑,傾國傾城,更傾人心。她為我用麻布縫製了一件女裝,又叫我坐到菱花鏡前,為我梳了一個垂雲鬢。我笑,十幾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正視自己。那一年爹爹把我帶出來院子,他告訴我,要委屈我一段日子了。於是,我被關進了牢房,和我一同被關進來的還有三個女孩。這是我第一次接觸乳娘以外的女子。牢房雖清寒,但四個女孩嘰嘰喳喳,一天總是很快就能過去。

再次見到爹爹時,爹爹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身邊。他指著我們對那個小女孩說,以後她們就是你的陪讀丫鬟,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可琴,素棋,硯書,憐畫。而我從那一刻開始才有了自己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名字—可琴。

爹爹要求我們負責教這個小女孩琴棋書畫。後來,我才得知原來這個小女孩是隻比我晚一年出生的妹妹--耶律逐淩。她潑蠻,任性,不高興時就揮著皮鞭狠狠的抽我們。於是我們的身上總是掛著一道又一道綻開的傷。這就是我的妹妹?擁有我所沒有的東西,卻還在以折磨我們為樂。

憐畫是我們當中最懦弱的,每每挨打受罰總喜歡一個人蹲在角落裏,看著手中的泥偶低聲啜泣。我心疼她,卻不能給她溫暖。在寒風四起的晚上,我們總會緊緊的靠在一起,相互給彼此感動。

憐畫告訴我,星空中有一顆牛郎星,還有一顆織女星。他們擁有最堅貞的愛情。於是,我開始希冀能擁有一份至真至善的愛情。我很喜歡夜晚,喜歡在晚上仰著頭,去找尋牛郎和織女,看見它們,我就能忘記白天承受的所有傷痛。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四年,我記得那是三月的一天,爹爹告訴我們四個人,要陪同逐淩一同前往京師,我看見憐畫他們的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我想京師就是他們思念很久的家鄉了吧?

爹爹把我單獨叫了出去,他第一次卸下嚴肅,對著我說:顏兒,你有你的使命,別叫爹失望。如果有機會定要好好表現。

……

京師比我想象得要繁華許多,爹爹安排我的使命就是要接近皇室貴族。我沒有別的選擇,唯有聽命。我們被安排住進了皇宮。諾大的皇宮中,我不常出門。我的職責就是為逐淩彈琴,她不是一個心細如塵的女子,怎麼會學得會彈琴?就算她要學,也要看我肯不肯認真教她了。當然,我是不會的,我這麼恨她,又怎麼會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