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把石然臉上的每一個變化收於眼底,心隨著他的沉思暗了下去。
“有時候也會想起她。”石然如實回答,但他說的“有時候”隻是極少的時間。“她是一個很容易叫別人忘記的女孩。”
“忘記?”
“恩。”石然想了一下,又道,“其實,並非隻有相遇太晚,才會有驚鴻一瞥的稍縱即逝,就好像阿裳給我的感覺一樣。我想我和她隻有做過客的緣分。”
稍縱即逝?六年前,我們三個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難道都被你算作了稍縱即逝嗎?不過這也是我早已預料到的結果。“你就沒有想過以後可能還會遇見她嗎?”
“不會的,我想我們應該不會遇見了。”石然解釋著,“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山間的清風,柔柔的,淡淡的,寧靜而美好,卻不容易留下痕跡。就算我們再遇見,我想我斷然也不會認出她了。”
“寧靜而美好?怎樣的美好?”
“是,是寧靜而美好。總之是一種我說不出的感覺。我想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不忍心傷害她吧。更何況她身子骨是那樣的差。”石然心頭掠過一絲擔憂,旋即被猜測取代,阿裳應該叫洛裳吧?
山洞裏又安靜了下來,靜得有些尷尬。
石然看著阿善,莫名的加了一句,“她和你一樣都是叫人心疼的孩子。”
這句話裏的溫暖不足以驅散剛剛石然說出的話帶來的寒意。阿善把頭放到雙膝之上,緘默的看著前方,既然是美好,那就不要破壞了,阿然哥哥,你就記住我叫阿善就夠了。
“怎麼想起來問起阿裳了?”石然好奇的問,他不知道阿善為何會突然提起阿裳。是不是同病相憐的人都更容易注意同類人呢?
“啊?”阿善一時間找不到理由,“阿裳……”
石然反而笑了,“阿善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知道關心那些需要關心的人,這一點我自愧不如。在我們三個人一起流浪的時候,我隻注意到了洛雪,總是看到洛雪在關心她的妹妹阿裳,總是認為有洛雪在關心她就足夠了,以至於把她忘得透徹。”
“你忘記她跟我有什麼關聯?”阿善不想叫石然把自己和阿裳聯係起來,她已下定決心,在石然的記憶裏隻做阿善,堅定而決絕。
“別緊張,我沒有說我忘記她是因為你,嗬嗬。我隻是想說,恐怕這個世上隻有你,才會通過別人的隻言片語就記住了一個鮮少被提及的人。”
“哦,其實,我隻是覺得她體弱多病,才會想問一下的。”阿善心情凝重,表情淡然,微微一笑,朱唇勾起幾分傷感。“可能我和她是同類人吧?”
這句話把石然逗樂了,“鬼丫頭,你和她可不是同類人,她的話很少,而你一天不說話反倒是不可能。”
“你……”阿善怒目瞪著石然,“那我不說話了,行了吧!”
兩個人就這樣又陷入了空寂的安靜中了,各懷心事的圍著烈火坐著。
石然又拿起一片翠綠的樹葉,放到唇下,吹了起來,此時的他忽然想吹《蝶殤》了,婉轉的曲調飄蕩在山洞中,是他對回憶最好的緬懷。他一邊吹,一邊想,人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明明知道想念沒有結果,卻還是不爭氣的把不該想的人想起。這一曲,隻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是被阿善的影像打斷了,他的腦海裏飄過最初遇見時的情景,不由得會心一笑。
阿善一直注意著石然的一舉一動,見他笑了起來,趕忙問:“明明是悲傷的曲子,你怎麼還能笑出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想到了你,那時我躺在草地上,一睜眼就看見了你,美得像鬼,卻比鬼可愛。”石然比喻著,他也不知為何今天會在吹奏《蝶殤》時沒來由的笑起來。
“美得像鬼?還比鬼可愛?”阿善從沒有聽過別人能這樣比喻人的,摸不著頭腦,責問起石然來,“石頭,你這是在形容我嗎?”
氣氛不再沉重,阿善亦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石然撓了撓頭,“嗬嗬,是因為當時見你覺得你美的不真實而已,人們都喜歡看美的東西,而你美得脫俗,就好比百花叢中停著一隻好看的蝴蝶把百花的嬌豔全比下去了一樣。”說時,注意到洞外雨霽,站起身子來到洞口,仔細看了看,“雨停了。”
阿善也站起身子,走到石然身邊,和他並著站在一起,“我們回去吧。”她是抵觸這個山洞的,自然不願意多呆片刻。
“恩,回去吧。”石然應和著,和阿善一起走出山洞,一時難以適應明晃晃的光亮,眼睛下意識的眯了幾下,稍後就恢複如初。他看了看阿善,心中飄過幾許異樣,“我們繼續采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