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墨色潑染的天際群星閃爍,點點星光,忽明忽暗。
飯桌上,嫣兒膩在阿善的懷中,“阿善姐姐,你是要走了嗎?”
阿善握著筷子的手懸在了半空,“這話是聽誰說的?”
嫣兒不高興的翹起嘴巴,睫毛一起一伏,“是爹爹說的,爹爹說今天藥鋪裏來了一個人,他說叫阿善姐姐幫人治病去,可能阿善姐姐就不會住在這裏了。”
高浩鄴放下碗筷,“阿善姑娘,你會走嗎?”
……
“阿善姑娘,你會走嗎?”高浩鄴的這句話一直停留在阿善的腦海裏,仿佛風一吹,就能冒出來,繞著耳朵根子轉個不停。離開已是不爭的事實,可現在的阿善更希望有一個人能勸她留下來。
誰能?誰能勸我留下來?高家四口人不會,他們不會開口阻礙阿善的前途的。師父嗎,他和自己一樣,深知飽嚐仇恨的滋味。還有誰能?阿然哥哥你會嗎?阿善坐到了院子的石桌邊,手托著頭,無力的垂下眼簾。
“阿善,你在這裏啊。”石然走到阿善身邊,抱著兩壇酒走了過來,身後是同樣抱著兩壇酒水的水京良,“我又無辜的被當作了水醫師喝酒的酒友了。”
水京良放下酒壇,狠狠的朝著石然腦袋用力一敲,“死小子,你怎麼不說你自己饞酒了呢?難得我徒兒也在,說不定過了今夜就不好再相聚了呢。”
石然抱起麵前的酒壇,“阿善,你真的要去嗎?”
“我還有選擇嗎?豫王爺在京城的地位,隻要動一動眉毛,就可輕易的把成千上萬個阿善弄死,他都已經叫卜天卜先生出馬了,我哪裏還有拒絕的機會。”阿善手捋烏色秀發,神情淡然。
“是啊,卜先生雖然態度謙和,但卻未給人選擇的餘地。”石然看著阿善,月光為她鍍上了一層銀色輪廓,顯得有些虛無縹緲,近在咫尺,卻碰不到抓不住。
“石頭,你難道不想我去嗎?”阿然哥哥,我希望你是想要挽留我的。
“我……我……”石然吞吐起來,王府?我還要不要回去?洛雪,你的近況如何?
“死小子,別告訴我說你不去啊?告訴你,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不去我徒弟要誰照顧呢?”水京良打斷了石然,“不許你不去!”
阿善盯著眼前的酒壇,“師父,我不希望叫別人為難,石然不願意去,大可不去。有阿良陪我就夠了。我隻是想問問他希不希望我去王府。”
石然?阿善居然叫我石然?說出來,竟是這般生疏。石然暗自回味著阿善方才稱呼自己的語氣。阿善,她怎麼了?
“等這個石頭的回答嗎?我看算了,我抱著酒壇去找周公算了。”說著,水京良抱起一壇酒走回自己房間。
“我……”石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阿善,我不希望你去。”
“真的?”阿善的眼眸似月光般明亮。
“可是,王妃的病……我希望你……救她……”石然的眼前浮現出洛雪的模樣,阿雪,你要好好的。
阿然哥哥,你還是選擇了姐姐,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救她的,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發過誓言,要叫她幸福的。阿善抬手迎向半空中飛舞的夜光蝶,小蝴蝶,你可曾停繞在我姐姐的身邊?
“這小蝴蝶真好看,誰都喜歡美的東西,都不願意美好消失,豫王妃傾城傾國,誰又願意她得病呢?”石然解釋著,口中溢滿苦澀。
阿然哥哥你知道嗎,這小蝴蝶雖然美麗,卻是死亡的象征,在不落族,每當它出現,就會有一位花容女子離世。小小的迷蝶尋著迷蝶香的味道而來,帶來了死亡的噩耗。卜天亦是尋著迷蝶香的味道而來,卻帶來了複仇開始的訊息。卜天,你應該是記得這香氣的吧?那日你叫我去試五毒,我因害怕,把迷蝶香放入你口中,你雖吐了出來,但也昏睡了很多天。那幾天,我蹲在牆邊,看著你,曾經試圖逃走,但腳下的鐵鏈堅固異常,叫我走不出牆角五步遠。後來,你醒了,毒瞎了我的眼睛,把我投入了蛇穀……
“石頭,如果你知道王妃生活得並不幸福,你會不會去爭?”阿善站起身子,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我爭?我能爭得過嗎?王爺娶了穆晨瑤,還會對阿雪如以前一般嗎?石然抱著酒壇瘋狂的灌酒。
夜,靜的出奇,同一片月光之下,人人都各懷心事。
石然終於把自己灌醉,如爛泥一般趴在石桌上睡死了。睡,可以逃避一時,在不堪重負的時候喘一口氣,至少在破曉來臨之前,可以短暫的忘卻。他睡了,自然不知醒著的人的心情,亦不會知道有一雙眼睛從未曾在他身上離開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