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翼城(1 / 2)

翼城,坐落於西北的邊陲地帶,風景秀麗,民風淳樸,雖是一個小城,但卻是西北蠻族發動戰爭的必經之處。它的曆史隻有七年的時間,是在那次蠻族進軍中原後,才建立的。本是一座廢棄的甕城,不想平靜的七年中,它已衍生成有血有肉的小城了。

是那場戰爭造就了整個雲南的屍骸蔽野,數不清的孩子無依無靠。亦是那場戰爭造就了翼城的發展、富庶。

翼城的城邊有一條小河,是遠處子母河的分流。水質清澈,是城中百姓的生命之水。

站在翼城的城牆上,高瞻遠睹,還能看見如金子般熠熠閃閃的子母河。阿善望著那片河水,思緒難平。子母河,是誰取的名字?大概是在說我們本是同根,同飲一片水源,是這條河哺育了我們,她似母親,我們都是她的孩子。既然是同根,為何要有戰爭?七年前的過往,如輪回般的浮現。

那時,是一場大火把整個不落族化為灰燼的。全族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都葬送在了那片火光漫天、氣勢囂張的火焰裏了。素來不落族都以不與外界相爭而存在,族裏男耕女織,一片祥和。

阿善想不明白,就是這樣一個隻把太陽當做信仰的族落,為何會被人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明明是在深山中聚居,何故會受到了蠻族的滅族?她也想不明白,卜天是以怎麼樣的口舌勸動那野蠻的大軍費力的上山去縱火殺光那些手無寸鐵的不落族族人的?

多少個夜裏,她夢見族人在大火裏嘶嚎,他們在痛,他們在哭。多少個夜裏,她從夢中驚醒,他們像是黑夜中不能揮去的鬼影。多少個夜裏,她不敢入睡,一睡便會夢見族人們慘不忍睹的身影,也會夢見疼惜她的爹爹。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對自己說,要堅強,堅強的活下去,隻要活下去就能有機會報仇,所以,無論卜天強加給她什麼樣的痛苦,她都忍耐,都努力存住虛弱的一口氣,不能死,死了一切都是枉然。一次次,她告訴自己要努力活下去,一次次,她看著卜天在笑而自己強忍著淚水,一次次,她都暗自發誓要叫卜天嚐到自己曾嚐過的痛苦,也要手刃了耶律赫。這個異族首領沾染了不落族族人的鮮血,所以,他必須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

耳畔是風的溫存,風息是溫煦的,它從遠處高山綠影裏吹拂而來,掠過子母河,帶著子母河慈母般的關懷,也夾雜花香。一股幽遠的澹香中混雜著一息滋潤清涼的水汽,捧著人們稚嫩的臉輕輕吻著……

“爹爹……”阿善的眼濕潤了,不爭氣的淚又要湧出,是每每想到過去的結果。如果親人的身影變成魂牽繚繞的夢魘,再深刻的親情亦會是一種狠絕的折磨。折磨像是一棵小樹藤,長在心頭,隨著歲月的悠遠流長漸漸長大,帶刺的蔓藤徐徐的束縛住全身,不能動彈,也不能阻止它把周身傷害得體無完膚。

城牆下,小販的叫嚷聲此起彼伏,他們叫著自己販賣的貨物,祥和且溫馨。很難想象,如果以後這裏發生戰亂,流血漂櫓,會對這樣一座溫暖的城池造成怎樣的不可磨滅的創傷?傷的是城,死的是人,城可以在幾年裏恢複完全,而死去的人呢?阿善痛恨戰爭,就像痛恨卜天一樣。

“你在想什麼?”洵陽也已站到了城牆上,他觀察阿善有一段時間了,看到的是一個褪去笑意,落寞悲傷的阿善。

阿善斂起神傷,卻擠不出笑意,若有所思的看著洵陽,“萬一戰爭爆發了,最先受傷的會不會就是這些無辜的百姓?”

“戰爭是無情的,有輸也有贏,不可避免的就是死傷,死的可能是士兵,也可能是百姓,在紅色的殺戮麵前,我們都無能為力。”風把洵陽束起的黑發吹亂,淩亂的發絲間是一張冷峻不帶有一絲情感的人,他像堅石,立在城牆上,輕描淡寫的把死傷說成了理所當然。

阿善無力的閉上了雙眼,眉心還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沒錯,戰場是沒有感情的。”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在戰場上有了感情就意味著自己的死亡。“難道就不能避免這一切嗎?”

“避免?若是兩軍交戰,這一切是說避免就能避免的嗎?”洵陽無情的闡述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在你來翼城之前,我曾不止一次的問過你後不後悔,現在,你沒有退路了。我們都沒有。”在這裏他不再以本王自居,“這裏沒有豫王爺,沒有皇親國戚,隻有士兵,隻有將軍,隻有不可抗拒的軍命。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服從,絕對的服從,也要努力在戰場上保全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能保全,還談什麼保衛著城中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