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霽不擅於悲秋傷懷。
嫁入晏家一年,她從未與夫君晏長陵相處一日,對晏家並無感情,如今要走,沒什麼可留戀。
不僅是晏家,她對任何人或事皆是如此。
從不談感情。
是以,每到抉擇之時,她總能冷靜地找到那條於自己而言,最為有利的道路。
這樣的性子,彷佛天生。
三歲那年,父親接回了他的青梅竹馬,兩年後,誕下了庶妹,她和母親的處境逐漸艱難。
一個心裏裝著別的女人的丈夫,母親覺得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但她認為並非如此。
這世間能永恒的東西,唯有利益。
她是白家名正言順的嫡長女,母親乃前太傅嫡出長女,父親明媒正娶的夫人,憑什麼要被旁人爭了光芒?
為了替白家爭光,她使出了渾身解數。
七歲時便能彈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十四歲時,一副丹青被刑部看中,雇她為官府畫師。
十五歲及笄禮上,她又以無可挑剔的禮儀和一身好皮囊,從此名聲大噪,博得了白太後的讚美和喜歡。
十七歲嫁給了赫赫有名的永寧侯府世子,晏長陵。
她承擔起了白家長女該有的模範榜樣,成為了白家後輩中最為出彩的那一個。
她的努力,也如願替她帶來了收獲。
姨娘離開白家那日,父親曾在她屋裏沉默地坐了一柱香,問她:“真不能容她?”
她答:“不能。”
她喜歡自己掌握命運。
瞧不起瞻前顧後的白雲文,討厭遊手好閑的白星南。
看不慣白楚的軟弱無能。
對一頭栽進感情裏的白明槿更是恨鐵不成鋼。
她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一個,直到某一日她回過頭時,身後已尋不出一個認識的人。
如同眼前這條鋪滿了苔蘚的台階。
此時來接她回家的大抵也隻有姨母一人了。
白明霽垂目,茶盞裏飄浮起了一層青葉,輕輕吹開,送到嘴邊飲了半盞,喚道:“姨母……”
她想問,她到底哪裏做錯了。
察覺出那樣的問題,不是她這樣的人應該問的,終究沒能開口,問道:“阿槿還好嗎。”
白明槿是她的同胞妹妹。
喜歡上了人人唾罵的刑部侍郎裴潺。
一月前兩人大吵一架,至今沒來,怕是還在生她的氣。
“死了。”
孟挽輕淡的聲音入耳,白明霽還未回過神,心口冷不防一股刺痛撕扯而來,似是沒聽清她的話,茫然看向孟挽。
孟挽並不著急,麵上是一貫的微笑,“都死了。”
“你母親死了,妹妹也死了,白家老夫人被你寒了心不願再見你,你父親視你為蛇蠍,護著你的白太後也已薨。”孟挽輕聲問:“阿瀲,你離開了晏家又能去哪兒呢?”
門外的金光一點一點地褪去。
震驚與疼痛交織,白明霽疼得額頭冒出冷汗,便也明白了肺腑裏的絞痛是什麼,孟挽今日不是來接她回家的,是來要她命的。
母親死後,待她最親近的人隻有這位親姨母,當初為了助她嫁入白家,自己不惜與父親決裂。
為何要來害她?
白明霽想不明白,忍著疼痛拽住她,眸子裏血紅如絲,質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