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一晃就過了暑假,吳桐一向按部就班的生活忽然有了變化,上下班不再乘公交車,步行。他對“外界”的說法是要開始減肥。對此“外界”卻不肯當真。減肥自是要有“肥”可減,而他“肥”是完全談不上的,甚至連“發福”也夠不上,頂多算個健壯,而健壯對於一個中年男子正如豐滿對於一個小婦,是恰如其分的。由此而論,吳桐說減肥無論怎麼都是十足的不當。有矯情之嫌。當然,這內中隱情也隻有吳桐本人心知肚明,他的小題大做是小姨子雙桃的一句話傷了他的自尊心:那天他去嶽母家接兒子萌萌,恰碰雙桃也在。雙桃朝他揚眉一瞥,說句:瞧哥,不是老板倒長出老板肚來了。他當場就被噎住了,張張嘴沒嘣出一個字。也就在那一刻,他做出了減肥決定,目的隻在對一向輕蔑他的雙桃予以回擊。

接下來吳桐的生活又出現了變化,實際上這變化又與前次變化相關連,隻因步行,在大街上顯形露影,這一天就被他的中學同學王梅看見,一輛小轎車在他身邊嘎然刹住,從裏麵鑽出來一派華貴的王梅,可以這麼說,爾後接踵而來的一些變幻莫測的事情皆與王梅的出現密切相關。

不過那時候的吳桐尚未意識到王梅的出現於他意味著什麼,將給他的生活帶來什麼樣的契機,給了他怎樣一個豪邁綺麗的夢,他不曾多想,也是想不到的。一層同學關係,一縷過眼煙雲,兩人的當下距離又那麼遙遠。王梅給他的名片上印著:泰達集團副總經理。(本地人都知道赫赫有名的泰達地產)而他隻是一所普通職專教財會課的教師,通常的說法是兩人不在一個層次上,即使吳桐想像力再豐富,也不會對這次邂逅想入非非,更何況從天性上講,吳桐也不是那種善於攀附借水行舟的人。吳桐也是真沒當成一回事,回家也隻是對妻子雙櫻順口一提,說今天在街上遇見一個女同學,而雙櫻同樣沒有多想,一笑說八成不是個美女,不然還不得藏著掖著?他沒回腔,此事到此也就劃了句號。

然而就在吳桐差不多把王梅忘了的時候,王梅卻再次出現。這次不是在街頭,王梅把電話打到他單位裏。話很簡潔,問他下班後能不能出得來。他說沒問題。她說沒問題就一起吃個飯吧。他說好。

放下電話,吳桐就被這尋常而不尋常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寧了。王梅為什麼要見他呢?隻為聯絡同學以敘舊誼?隻為吃飯而吃飯?他想不會,不會那又會是什麼?還有,要不要把這事告訴雙櫻?王梅在電話上問他能不能出來,顯而易見是問他是否有充分自由。這方麵他不耽心,自從結婚,十幾年來一直當守法丈夫,守法沒得到別的,倒是得到了自由,有應酬或娛樂(他有時下班後和楊老師下象棋)一類事隻要和雙櫻說一聲,無不放行。回家再晚,雙櫻也不追根刨底。總起來說,他和雙櫻屬於透明夫妻。

不過,王梅在意他的“人身自由”不免讓他思忖,他兀地想起一個月前遊覽小珠山遇見的那個說星相的神秘女孩(他已差不多把她給忘了),女孩在說準楊老師的婚戀不幸後又一口咬定自己將近交桃花運。敢情讓她說準,桃花運說來就來了?有句話叫“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還有“人算不如天算”,可是與自己對上了?再進一步說,現在時興老同學相聚交往,情愛也由此而生,社會上早就流行“找情人太累,找妓女太貴,找同學免費”的葷段子嘛。王梅今天主動聯絡自己,是否意味著……剛往曖昧處一想便立刻撞了南牆,他覺得自己簡直有病,兩人原本關係便很疏淡,又一隔多年,最重要的是現在身份有天地之差,根本不是一個魚缸裏的魚,有什麼可胡思亂想的!神經。這樣想便給雙櫻掛了電話。

02

下班前,雙櫻又接到一個電話,是妹妹雙桃,叫她下班立刻回家,說有事情。雙桃所說的家不是她自己的家,是父母家。雙桃說有事情,她也大抵清楚是什麼事,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嘴上還是答應了。她不是不願回父母家,也不是脫不開身,吳桐晚上有事她倒樂得和獨生子去爸媽家吃現成的,她是不願受雙桃的氣指頤使,反感雙桃四十年一貫製對她耍老小脾氣。其實說小也實在小不了多少,她倆是孿生姐妹,雙桃比她晚出生半個時辰,隻是半個時辰之差便在她們之間形成長幼有序,確定了姐姐與妹妹的身份與責任。從小雙桃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姐姐應該讓著自己,久而久之,連雙櫻自己也認同了這種不平等局麵。

雙櫻在下班前一分鍾給兒子萌萌打了電話,萌萌的同學有手機,雙櫻(包括吳桐)有事找萌萌都是通過同學的傳遞。她告訴萌萌她要去姥姥家,問他去不去,不去就回家做作業,餓了先吃點餅幹,等她回去做飯。萌萌說要自己回家。其實不用問答案已預料到,萌萌巴不得有一個人的自由好和同學去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