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忠信自然是十分得意。他想他的這一著棋實在下得高明,不但把舊城改造工程這塊肥肉拿到了手上,還培植了幾個腐敗分子。
田忠信在得到袁力確切的信息之後,知道舊城改造工程給他已毫無問題,便開始了他的另一個重要的行動。這個行動對袁力是絕對保密的,目的是要在市裏培植幾個腐敗分子,把秦君拉上他的賊船,造成秦君即使發現上了當,也難以為繼的局麵。
對黨政機關幹部的情況和心理有了一定了解和研究的田忠信,在知道袁力已經過話的情況下,做起行賄的事情來,不但一點都不害怕,而且簡直可以說,很輕鬆,很灑脫。他拿上準備好的銀行卡就離開了公司,首先直奔建設局去找包局長。
包容昨天給秦書記彙報回來以後,一直處在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中。他不知道秦書記或袁秘書,還找不找其他的人,當時他沒有敢問,過後就更加不敢問了。他想,不管他們還找不找其他的人,他們給他透了信,就是對他的最大信任,他必須竭盡全力,設法去實現書記的意圖。於是,他很快找任福成進行了溝通,因為共同的原因,他們達成了共識。
他們認為能否改變現狀,保證忠信實業公司中標,領導小組組長張震宇是個關鍵。他讓任福成去給張震宇說,任福成讓他去給張震宇說,兩個人推來推去,最後是他把任福成說服了,任福成答應了下來。
昨天晚上,他等任福成的消息,等得非常心焦,直到12點多鍾,任福成才給他打來了電話。他方知袁力去找任福成了,而張副市長那裏,還是任福成去找的。任福成告訴他,張副市長的情緒很不好,最後他勸了許多話,張副市長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反對,把他從辦公室裏攆了出來。聽了這,包容的心就懸起來了。
因為身負的重任沒有著落,包容在辦公室裏熬煎了一夜。這期間,他既非常著急,非常犯難,又不時地感到困惑,感到想不明白。他弄不清楚秦書記到底是出於何種想法,是認為忠信實業公司行,適合承攬舊城改造的工程,還是有意要扶持這個民營企業,還是有別的原因,比如得了忠信實業公司的什麼好處呢?依他平時對秦書記的了解,他認為最後一種可能不存在。那是有意要扶持嗎?可如果是有意要扶持,何不明說,何必還要搞公開競標呢?況且,要是認為忠信實業公司行,那就有點不對了,秦書記應當知道,好多投標的大公司都比忠信公司強得多,都比忠信公司合適得多啊!
他反反複複地這樣想,又反反複複地覺得自己還是應當依照秦書記的意圖行事。是秦書記提拔他當的建設局局長,秦書記對他一向不錯,他怎麼能違了秦書記的意向呢?而且,明年換屆的時候,他有望提拔安排到人大或政協,這件事要做不好,讓秦書記不高興,還能有希望嗎?所以,他覺得他按秦書記意圖辦事的決心不能動搖。
在窗戶上露出晨曦的時候,包容才忽然想到了一個讓自己感覺輕鬆的方麵,他想,起決定作用的不是張副市長嗎?張副市長要是頂著不辦,秦書記還能怨我嗎?
早晨上班以後,包容坐在辦公室裏,依然在想促成的法子。他想,還是按秦書記的意圖辦成最為妥切。正在這個時候,田忠信叩響了他辦公室的門。他一看田忠信來找他,有幾分疑惑,又有幾分緊張。
田忠信顯得很大方,走進來以後,向包容點點頭,叫了聲包局長,未經主人發話,就坐在了包容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
包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心跳加快,看著田忠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田忠信笑嘻嘻地說:“我剛從市委過來,看看包局長。”他說著掏出一個信封來,壓在了包容辦公桌上麵的文件底下。
包容雖然猜不出那信封裏具體裝的是什麼東西,但憑著直覺,他感到那裏邊的東西一定非同一般,是種又好又燙手的東西。憑著這種直覺,他驚嚇地看一下開著的門,小聲地說:“田總,你這……是?”
田忠信又笑嘻嘻地說:“一點小意思,我都在裏麵寫著呢。”
一點小意思?包容從田忠信說出的這五個字,立即想到了賄賂兩個字。他不由心裏一沉,想要拿出那個信封,但手隻動了動,卻沒有伸過去。他一下子臉色蒼白,想說什麼話,噎在了嗓子裏,僅聽到又粗又短的呼吸聲。
田忠信及時地站起來,說了聲包局長再見,就走了。
包容在田忠信離開以後,才大夢初醒般地站起來,跑到門外看了看,然後進來將門關死,拿出那個信封來看。隻見信封裏裝著一張紙,紙裏包著一張卡,紙上寫著此卡的密碼,以及告訴他憑此卡可以在全國任何一個自動櫃員機上取出卡裏存的100萬元錢。
“啊!”包容不由發出了一聲驚叫。
包容想,這是田老板為了承攬舊城改造工程在向他行賄啊!他收下了這張卡,就是接受了田忠信的賄賂,過後要是犯了事,查出來,是要坐牢的呀!
要說廉潔,包容並不是那種兩袖清風式的幹部,不大不小的恩惠他也收過不少,比方幾條好煙幾瓶好酒,比方高級的服裝、用品,比方購物券,等等。有的時候,一兩千三五千的現金他也收過。但這些在現今的社會裏,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人們不把它當回事,包容也沒有把它當成賄賂來看待。
當上建設局長以後,有幾個想攬工程的老板,給他送過錢,有好幾萬,他知道那是賄賂,他沒有敢要,一來他覺得自己是共產黨員,不能腐敗;二來秦君書記很廉潔,他覺得他應當向秦書記學習,否則,秦書記是不會饒恕他的。可今天這賄賂,他能不要,他能退回去嗎?
幾分鍾以前,包容還堅信秦書記不是因為收了忠信實業公司的什麼好處,現在他才恍然大悟一般,明白原因正是在這個地方。
包容感到震撼,細想又覺得有其道理。他想,是啊,秦書記也是人,人都是會變的,誰對錢會有仇有怨呀!秦書記如果這兩年升不上去,也就那樣了,怎麼會不動點心思呢?他隻是覺得,秦書記沒有必要叫給他也送。他知道了秦書記的意思,就是不給他送,他照樣會按秦書記的意思行事的,為什麼非要給他也送這麼多錢呢?這錢連著秦書記,他自然不能不要,更不能往回退了。
一想到這事上邊有秦書記,包容就感到心裏的壓力減輕了許多。他想,反正上邊有秦書記,他怕什麼呢?把舊城改造工程給了忠信實業公司,等於給了田忠信幾億元的賺頭,他田忠信出點血也應該。另外他想,田忠信肯定還要給別的人送,張副市長肯定是其中之一,這樣,他也用不著那麼著急了,他們拿了人家的錢,到時候能不為人家說話嗎?張副市長的定音錘能不朝著忠信實業公司敲嗎?
包容又拿起那個卡看了看,心想這小小的一個卡,就會有好多錢在裏邊,現代化的東西,行起賄來也方便得很呢。他最後把那個卡和那張紙照著原樣包好,又裝在了那個信封裏,然後開了一個有鎖的抽屜,把它放到抽屜裏,認真地鎖好了。他不想把這東西拿回家去,他打算不到絕對安全的時候不動用它。
任福成是在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被田忠信截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