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包容一樣,任福成也是在辦公室裏熬煎了一夜。因為沒有完成好說服張副市長的任務,使他感到特別沮喪和不安。在他看來,叫他去給張副市長說,是秦書記對他的最大信任,也是秦書記給他的一個難得的機會。平常他整天忙在政府大樓裏,能接近的領導是市長和副市長們,很少有機會接近到市委書記。他知道,市長和副市長們了解他,對他好,到時候會為他說話。但他更知道,如果市委書記了解他,對他有好印象,那說話的分量就大不一樣了,所以他很願意接近書記為書記做事。然而當機會真正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卻是如此的表現,對書記的意圖毫無察覺,還是包容提醒了他,交給他去說服張副市長的任務,又完成得這樣不好。他怎麼就這樣不中用呢?
昨天晚上從張震宇的辦公室出來以後,任福成一直在外邊的樓道裏等候著。等到快12點鍾了,張震宇才開門出來。他以為這時張副市長會給他一個滿意的表示,但張副市長什麼也沒有對他說就走了,這讓他更加焦急難安了。
當時他曾想,事情沒有辦好,趕快告訴一下袁秘書吧。但拿起電話又想,這不等於向秦書記打退堂鼓嗎?他覺得他不能這樣做,他應當千方百計完成任務才是道理。於是,他給包容打電話商量,結果也沒有商量出個眉目來。
任福成在辦公室裏坐思了一夜,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打定了一個主意。他打算上午一上班,就再去找張副市長,他不信張副市長會鑽在牛角尖裏不出來。舊城改造給誰做都是做,又不妨礙你個人的利益,你又何必那麼認真呢?那樣對你能有什麼好處嗎?然而一個上午張震宇都沒有到辦公室來,他心急之下,又給包容打電話。
想不到包容的態度與昨晚大不相同。包容對他說,不用著急,張副市長會同意的。他問包容聽到了什麼消息,包容卻避而不談,隻說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事就成了,下午我們分頭活動,把忠信實業公司提出來,提到張副市長跟前保險行,你就放心吧。
聽了包容這話,他的心寬鬆了些。這時他才想,也是,自己隻能做自己該做的,我怎麼管得了張震宇呢?我把話傳給張震宇就算完成了任務,袁力給我交代時,也沒有說要我說服張震宇啊!
步行上下班是任福成的習慣。這天中午一下班,他就一邊往家走一邊低頭盤算著下午怎麼活動,怎麼把忠信實業公司提到初選名單中來。走著走著,忽然見一輛車停到他跟前,同時聽到一個聲音說:“任秘書長,快上來吧,我送您回去。”
任福成尋聲一看,說話的是那車上的田忠信。此時看到他,讓任福成有種難以名狀的緊張感,他不由自主地趕緊朝前後看看,發現周圍沒有熟人,二話沒說,立刻就鑽到了車上。
田忠信一邊把車開起來,一邊對他說:“我剛從秦書記那裏出來,本來打算下午去找您,在這裏碰上了。”他說著便從包裏摸出個信封來遞過去說,“這個您拿著。”
“這……”任福成看著那信封,疑惑地問。
“這是忠信實業公司的一點意思,快拿著。”
任福成的心不由就劇烈地跳動起來了。他想,一點意思,肯定就是賄賂了,他怎麼能接呢?看著那輕飄飄的信封,就像看著一顆會爆炸的炸彈一樣,他不敢接,操著顫抖的聲音說:“不,我不要的,田,田經理。”
田忠信掃了他一眼說:“剛剛不給您說了嘛,我剛從秦書記那裏出來,明白嗎?快接住。”
任福成這回聽清楚了,也明白了,原來是田忠信買通了秦書記啊!他感到吃驚,感到害怕,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不接嗎?他遲疑一下後,把顫抖的手伸過去,接住了。
田忠信見任福成要看信裏的東西,馬上阻止說:“回去看吧,快裝起來。”
任福成隻好聽話地趕快把那信封裝起來了。
車開到離任福成家不遠的一個僻靜的偏街上停下了。
“任秘書長,您就在這裏下車吧。”田忠信看看前後,對任福成說。
大腦一片空白的任福成,聽到田忠信的話,似乎才恢複了知覺,他連看到了什麼地方也沒有看,就下了車。下車後,才想到安全問題,不過看看周圍沒有人,才舒了口長氣。
田忠信在任福成的腳剛一落地,就立刻開起車走了,他隻從車窗玻璃後邊奸笑地掃了任福成一眼。
任福成一邊往家走,一邊從口袋外麵摸著那個信封。回到家裏,他把自己關進書房,趕快掏出那個信封來看。
信封裏麵邊裝的,跟給包容的一樣。
任福成看完後,非常震驚,他沒有想到給他的竟是100萬。他想,給他100萬,給秦書記會是多少呢?一定有好幾百萬吧?這麼大的數字讓他感到害怕,隻覺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過了好大一會兒,任福成才覺得心跳平靜了一些。這時他想,他不必那麼害怕,上邊有秦書記,秦書記都不怕,他為什麼要害怕呢?而且他還想,這一回叫他當舊城改造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也算是他的幸運,不但拉近了他跟秦書記的關係,還得了這麼多的錢,真是不入什麼事,不知什麼情啊!以前都說秦書記廉潔,他也這麼看,如今才知道並非如此,要不是這碼子事,他還會一直傻下去,今後他知道該怎麼拉近跟秦書記的關係了。
任福成十分激動地在書房裏轉了幾個來回以後,忽然停下來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明天就要決定了,他必須抓緊時間行動,他不必事事都跟包容商量,他要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盡量多做些事情,過後他會想辦法叫秦書記知道他所做過的努力。
想到這裏,他連飯都顧不得吃,就又往機關去了。
到了辦公室,任福成把門窗關嚴實,開始給領導小組的幾個成員打電話。他話說得很婉轉,說是有個市領導,看好忠信實業公司,很想在舊城改造的工程中給其個機會,看看民營企業的表現。市領導說了,這隻是個人的參考意見,究竟如何決策,還是領導小組拿意見。任福成說,他事先透個信,叫大家有個思想準備,聽的人自然都明白這個電話的分量。
打完這幾個電話,任福成像完成了一個重大的任務,滿意地坐下來稍作休息,等待下午上班後,再跟包容一起去活動。
在任福成所打電話的幾個人中,有國土資源局局長廖雲。實際前一天袁力已經找過廖雲了,但任福成並不知道。當時廖雲正在家裏吃飯,聽了任福成的電話,心裏更加感到沉甸甸的。
廖雲是個快要退休的老同誌,做事一向堅持原則,不謀私利。昨天袁力找他後,讓他心裏很不痛快。他分析一定是袁力想從中謀私,所以很想向秦書記反應,但又拿不定主意,因此弄得他心事沉重,一夜沒有睡好覺,直到吃午飯的時候,還鬱鬱悶悶的。誰知午飯還沒有吃完,任福成又打來電話,說的還是那件事,而且還說是一個市領導的意思。難道會是秦書記嗎?他想不出秦書記要這麼做的理由。
就在廖雲煩躁地扔下碗,正想躺一會兒的時候,又傳來了敲門聲。他不耐煩地走過去開門一看,是田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