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小路上有個女人在匆匆趕路。她穿一身紫花勁裝,外罩紫紅鬥篷,肋下佩帶長劍,步履矯健,是華山紫鳳林珊。
花滿樓去向不明,朱玉風被葉希賢捉走,林珊立覺悄勢不妙,逃走是她唯一明智的選擇。
去哪兒?
喬玉影既在青城山匪夷所思地失蹤,說明那兒有中原來的俠義道人物;她幾乎毫未猶豫,離開瀘山後,徑直向青城山方向奔去。
剛走出不遠,便見前麵一個人影疾掠過來,其人腳下如飛,倏忽數丈,可見輕身功夫超卓,林珊遲疑了一下,閃身躲近一片竹林裏。
那人漸近了,缽珊認出對方相貌,不禁驚喜交加,走出竹林,叫道:“鄭大俠,是你嗎?”
其人正是黑妖狐鄭化成。
在建武蘇麻灣的崖邊山道上,鄭化成突遭白無常陳少良飛刀襲擊,事變突兀,一時接抄不及,閃避時右腳踩空,徑直跌落河岸陡峭、水流端急的鄧家河裏,他輕身功夫高超,武功也不俗,卻從未習過水功,落水後掙紮了一瞬,便隻能順水漂下;僥幸被一個漁夫所救,在那個漁夫家裏將養了幾日,身體剛剛複原,便往瀘山腳下趕來。
他聽見有人招呼,忙收住腳步,怔了一瞬,待認出是林珊,便奔了過來。
他兩人在洛陽牡丹宮時早就相識,雖無多交往,於此相見,亦可以說是劫後重逢,心裏各都歡喜,尤其,林珊已聽花滿樓說過是和鄭化成一起入川,鄭化成亦早已知道花滿樓和林珊關係暖昧,是以兩人幾乎有說不完的話。卻忽略了隱匿身形。忽聽一陣“磔磔”怪笑,兩人側臉看去,不禁一怔——數丈外站了個少年,著海藍繡花長衫,手持一隻金光燦燦的笛子,麵目雖也算清秀,眉宇間卻隱隱一股邪氣。此人正是金笛太保廖仲英。
廖仲英是由青城派趕回來,傳送廣圭道長給紅衣幫主的信件。他正自信馬由韁而行,忽然見阡陌間有一對男女在敘談,初時尚未介意,待認出林珊後來,心思不禁一轉——他對林珊的美色垂涎已久,卻難一親芳澤——此處野外荒郊.倘能……他拴了坐騎,悄悄溜了過來,但見和林珊說話之人麵生,又是中原人打扮,心中頓萌歹意,冷冷笑道;“二位談得好投機嗬,隻是,光天化日絕非花前月下,有些不合時宜吧!”
林珊瞟了廖仲英一眼,冷冷唱道;“姓廖的,你說話放規矩點兒!”
廖仲英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疑心你私通中原武林人物,如今人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林珊“哼”了一聲,道:“你待怎樣?”
“你隻須帶了這廝的人頭跟我去見幫主……”
林珊眼裏突現殺氣,右手伸向劍柄,喝道:“姓廖的,姑奶奶今天不想刃上見血,快滾開,免得我改變主意。”
廖仲英“嗬嗬”一笑,道:“你以為太爺怕你不成!”
他說話間,突地手腕一抖,三枚毒蒺藜挾風帶嘯向鄭化成眉心、膻中、氣海三處大穴打去。
鄭化成忽見廖仲英現身,心裏對林珊的行徑未免有些懷疑,此刻,疑竇初解,卻沒料到廖仲英突兀向自己下手,情急中,連忙施展鐵板橋功,兩枚毒蒺藜挾著尖嘯又他麵前飛過。豈料,廖仲英的暗器功夫奇特——一枚毒蒺藜居然斜斜劃了個大弧,先發後至,堪堪擊中鄭化成的小腿,他下盤不穩,“咕咚”一聲,跌倒在地上。
林珊知道廖仲英的昭器有毒,卻也無暇救治鄭化成,拔劍縱身,一式“白虹貫日”,疾刺對方咽喉、麵門。廖仲英早有防備,隻待對方招發,閃身避過,隨之猱身疾進,金笛“青龍吐水”,直點對方俞府穴,左手後發先至,以小擒拿手中的一式“青龍探爪”反扣對方右腕脈門,嘻嘻笑道:“美人兒,何必動怒……”
林珊抖劍易式“古樹盤報”,劍鋒劃過一道大弧掃向對方下路,未待招式使老,突地嬌軀一擰,又“葉底藏花”,繼之“玉樹驚風”、“秋雁穿雲”、“毒蛇吐信”一連幾記殺招,長劍幻作一片如雪寒光,匹練道道,登時把廖仲英迫得左支右拙,手忙腳亂。
廖仲英知道林珊華山劍法超卓,自己並非人家對手,不敢托大,情急中,掌中金笛施一招“夜戰八方”,勉力化解了林珊的一式“仰雲射月”,脫地向後躍開,轉身便走。林珊殺機已熾,嬌斥一聲,“那裏走!”身軀倏地拔地而起,“追風趕月”,如雪劍鋒疾刺敵人後心,
廖仲英於佯逃之際探手入懷,取出一物,掌中金笛旋身一式“反弓射雕’,“鐺”的聲化去對方淩厲的一擊,左腕抖處,白光閃過,一物向對方劈麵打去。
林珊掌中劍順勢倏旋,正欲發招再攻,突見一團白光打來,探手一鉗,將那物接個正著;豈料,觸手之下,便聞一股異香撲鼻——她隻暗叫了一聲:“不好!……”便覺頭昏心謎,全身乏力,嬌軀一軟,向地上倒去。
廖仲英“嘿嘿”冷笑著撲了過去……
林珊倏忽醒轉,一邊拚命扭動掙紮,一邊喝道:“快放開我,你……你怎敢這般無禮!”
忽聽“哧”的一聲暗器破空,當即打中廖仲英左臂、劇痛難忍,待他看清那“暗器”竟是一截寸許長的枯枝——十數丈外一個人影疾掠而來。
“淫賊休要無禮!”喝聲中,人已到了近前——
身材魁梧高大,鶴發童顏,雙目炯炯生輝,穿一身古銅色勁裝,披英雄氅——九變神君喬斌。
廖仲莢在青城山上聽說過喬斌的形象,又見來人竟以枯樹枝當暗器,料其必是喬斌,登時嚇得魂飛天外,他抖手擲出幾枚毒蒺藜,也不管擊未擊中敵人,便轉身就跑,但聽頭頂上“呼啦啦”衣袂飄風,一個人影疾掠而過——
喬斌已擋在他的麵前,目光如刀,兩道冷芒直逼過來。
廖仲英嚇得渾身戰抖,“咕咚”跪伏在地上,叩頭道:“請喬老前輩饒命……”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轟隆隆”一陣劇響,繼之,驚天動地的爆炸之聲不絕於耳。喬斌不禁一怔,猜不透何以會出現這爆炸聲,待他心神甫定,廖仲英卻已乘機逃得無影無蹤。
建福宮後院的一個角落裏有間青石砌築的房子,從外麵看去狀似柴房,實則是間密室;門窗裏麵遮了厚厚的氈布,不見一絲光亮射入,即使是白天,室內也是漆黑一團。
此刻,屋裏麵沒有點燈,卻有人在說話,語聲極輕、宛若蚊嗡,卻仍能斷定是兩個人在對話;他們兩人隻能辨清對方的身影,尤其是麵孔,因為,兩人的雙瞳都射出微光。
“……這些人來路不明,卻可以肯定他們是衝著幫主的那些寶物來的,我們不能不防。”
“不錯。”另一人顯然不習慣小聲說話,聲音顯得有些嗡聲嗡氣:“不過,裴大俠……”
第一個聲音截口道:“不要再這樣稱呼我,即使是隻咱們倆在一起;須知隔牆有耳,尤其是中原武林人物已蒞丈人山下,諸事更需小心——你還是叫我玄智。”
“多謝裴……玄智抬舉,貧道愧領了。玄智,我已讓廖仲英給幫主送信去,求他派些人手過來——僅隻青城山這些人怕應付不了……”
“道長,此事你做得有些欠妥,瀘山那邊樹大招風,隻怕情勢比咱們這兒還緊,幫主怎能撥人給你;再者,廖仲英那廝忒貪女色,且仰仗左護法的勢力無所顧忌,這種人最易壞事。他什麼時候走的,但有可能,不防把他追回來。”
“他昨天傍晚便已動身,此刻怕早已到了總舵,”
“那就算了。”
第一個聲音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道長,眼下多事之秋,你需曉諭屬下弟子諸事小心,但見到麵生之人到青城山來便即稟報,凡入建福宮隨喜的香客一律謝絕.實在支不開的你亦當推辭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