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之夜,晦暗遍野,無光的世界裏有細微的聲音輕輕響起,仿佛是細沙流淌而過,發出絲絲輕聲。銀製的漏鬥裏黃金色的細沙傾泄完了,一隻戴著乳白色手套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緩緩將巨大的漏鬥倒轉回來,讓黃金細沙重新倒流。
“是佐德麼?沙漏剛才是不是停了?”
黑暗中隻有一處是光明的,不知從何處彙聚而來的光芒如同絲綢一樣傾灑在女孩子身上,女孩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十分嬌小,皮膚白如玉脂,穿著潔白如雪的荷邊長裙,赤著腳坐在空曠的地上。她仰著頭,像一個最虔誠的朝聖者在麵見上帝,然而她的雙眼被白絲帶纏著,什麼也看不見,隻能靠聽覺感知一切。她的頭發是銀白色的,鋪在地上,如一朵盛開的銀色花朵。
“是我。伊莉茲還沒睡嗎?”乳白色手套的主人輕柔地回應著她。
“沙漏停了,準備遊戲的時間也結束了對麼?”女孩殷紅的薄唇輕輕啟動,聲音帶著孩子特有的嬌氣。
“伊莉茲不需要擔心這件事情,如果有必要,我們不會讓伊莉茲參與這場遊戲的。”
“可是他也在遊戲中……”女孩沉默了一下,低下頭,“我想見見他。”
“遊戲已經開始了,伊莉茲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先睡吧,已經很晚了。”
“嗯。”
光芒漸漸隱去,黑暗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全身是光明的女孩慢慢淹沒。
很久之後,乳白色手套的主人才轉身,鐵錫製的皮鞋在木板上踩著清亮的聲音,如同有節奏感的鼓點輕敲著地板,聲音在靜寂的教堂回響。
教堂的大門被人拉開,他最後回頭,看著教堂正中間的神像,那是一個全身纏繞著蛇的女人,神情十分寂寞。
“公爵大人……”有人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一輛馬車在教堂外等待著,公爵戴上高帽,拄著黑色的拐杖,拇指轉著翡翠色的扳指。“給主教消息,讓他尋找到第六個命運者的身份。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最難對付,而且第四第五個人還不確定,目前的遊戲,還得慢慢地玩……”
“明白。”暗處有人微微恭身,然後漸漸隱到黑暗深處。
公爵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今夜無月,隻有依稀疏疏的星光布在夜幕中。他長長歎了口氣,“我們很快又要見麵了,冷朔盟陛下……”
冷朔盟是一個極少喝酒的男人,征戰戎馬多年,他知道保持理智清醒是多麼重要的事,他隻是會在偶爾舉行的宴席上和功將大臣們喝上幾杯。他明白他立於這個王座之上,王後們遲早會找到他的,一旦有一絲神智不清,王後們便會趁虛而入,而他會像他那可憐的老父親一樣難堪又悲慘地死去。
他上一次狂飲已是多年前的某一天,因為一個女人的死亡而痛心地在寢宮裏大醉町嚀,從那時起,他便發誓要殺盡西方教皇諸國。
而這一次,他又狂飲了一回。
“皇上!”司南宮伸手要奪走冷朔盟的酒杯,“你歲數不小了。再喝要壞了身體了!”
“司南卿,這或許是朕最後一次碰酒了。”冷朔盟灌了一大口酒,“讓我在有生之年記住這種甘甜辛辣的複雜滋味吧,果然酒似人生,喝下口時烈如刀割,難受至極,卻讓人迷戀這份辛辣,就像我們死命扼住命運的咽喉,不願放手,不願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