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宮離開後很久,等候在煙雨林外的下人們始終沒有看到冷朔臨軒從裏麵出來,他們懷著疑惑悄然走進煙雨林,發現林子裏已經無人了,隻有一把木削成的長劍被隨意扔在地上。下人們習以為常地收拾桌上的東西,對他們的主子又一次莫名失蹤似乎漠不關心。冷朔臨軒在親王府的失蹤現象顯然是一種正常現象,他經常會這樣突然不見,整個府上裏裏外外也找不到人,但他總會在必要的時間裏又出現在眾人麵前。他是個行蹤琢磨不定的人,與所有人都有一層無形的隔閡,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世界。
當然,也是有例外的。當下人把親王殿下又失蹤了的事報告給他們現任的女主人時,得到的回答是,“別理他,他翻牆出去了。”宿離歌說著,還附上一個白眼。估計誰也沒想到堂堂親王殿下有大門不走,非得翻牆出去,也隻有她一向鄙視他這個令人冷汗的行為。
事實上,冷朔臨軒的確是翻牆出去了。
北廂。
司南宮一路走來沒有人阻攔,平日裏北廂是不歡迎來客的地方。由於多羅哲明親王府很少有客人來,於是原本用來待客的北廂被冷朔臨軒爽快地分配給了莫元渙。整個北廂二十五個屋,六個庭院,兩個園林,如此偌大,就這麼清出來給一個人住,可見莫元渙於冷朔臨軒而言的重要性。在這個親王府,在宿離歌沒嫁過來之前,莫元渙就是府上的第二個主人。
司南宮不用下人引路,自己從容地摸來了這裏。雖然他來親王府的次數不過十次,但對這個府邸的結構比對自己家的路線還要清楚得多,因為這座坐落在叢林野地之中的大府邸,是他同皇帝一起親手設計的,一樓一閣,一亭一台,花花樹樹,一開始都是他們一手建造的,在這座府邸光鮮亮麗的表麵下隱藏的那些秘密和暗道,也是他們親手造的。這是一座隻能給冷朔臨軒住的府邸,隻有這裏隱藏的東西,可以鎮壓住他的能力。
雖然冷朔臨軒後來對府邸進行了改動,變得有點西歐風,但基本結構沒變,他還是可以很輕鬆找到北廂的。
推門進屋的時候,屋裏的人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府上還有誰不用通報便直接闖進莫元渙的房間,可是一看來人,她就不由自主地朝他下跪行禮了,“參見司南大人。”
“輕點聲,不用緊張,我隻是來看看他。”司南宮微笑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憨厚得讓人心安。如果忽略他身上顯赫的華服,他看起來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夫,幾十年的血腥風雨始終洗不去他最原始的淳樸,當年那個在亂世風雲裏依然淡定地削著完美梨皮的孩子,一直在他的靈魂深處。
“是。”汐芸微微恭身,又站了起來,“大人,莫元渙大人剛剛睡下。”
“是啊?肯定是累壞了……”司南宮輕輕歎了口氣,朝汐芸笑了笑,“你也辛苦了,純公主已經回閣了,沒你在可能不方便,他剛睡下那你就不用忙這裏了,這小子命硬,不用擔心。”
汐芸頜首,細聲地應道,“是,奴婢告退。”說完,她站了起來,側著臉看了一下床上的男子,才默默地,推門離開。
看著門關上,司南宮回頭,負手在身後,年老的身體挺得像紮在地麵上的鐵杆一樣直,目光俯視著床上的男子,瞄了他肩膀一眼,沉聲道,“你要這樣直到什麼時候?你比他大,很多時候應該阻止他而不是讓他亂來,這樣隻會讓你自己受苦罷了。”
莫元渙緩緩睜開眼睛,灰色的眼瞳中暗默無光,如一片死海。他搖搖頭,嘶啞的開口。
“直到……我死。”
傍晚的時候,天邊的峰雲四散,瀲灩的紅霞燒得如同一場不可控製的燎原大火,落日在繆峰山頭停駐,把山的輪廓用鮮紅的色彩描了起來。越過繆峰所處的乞力亞山群,便是西方的疆土,在落日的另一方,住著魔鬼。
“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宿離歌倚在樓閣的欄軒旁,抬眸看著遠方的地平線那一抹不易察覺的昏暗色彩,撐著下巴拿著玉扇子扇風,“一場凶猛的夏雨,帶來一場盛大的洗劫。”
她微微抿嘴輕笑。聞到來自遠方的血腥之風的味道了,看來這個國家來客人了。
汐芸端著晚膳走上來時,朝四方的天空望了望,微風輕撫,夏日漸落,天氣看起來還好,她不明白宿離歌為什麼說有大雨,不過主子的話不可否置,她便笑著點點頭,“是啊。”
“雨下大的時候,汐芸你不要輕易出門啊。”宿離歌扭過頭,說。
“公主,這些話是對你說才對……”到處亂跑不安分的人是她吧。
宿離歌摸摸鼻子,看著她手裏端著的晚膳,眼睛頓時一亮,跳了起來,“哦哦!有飯吃了?!吃飯了吃飯了!”她總是以食物來轉話題,汐芸已經習以為常了。
為她添了飯,汐芸規矩地侯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