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使命。我要去拯救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使命,但是出生的那一刻,這個使命就烙印在靈魂裏,伴隨著我的一生。
我出生在小鎮的教堂裏,據說生出我的那個女人當場死亡,我的降臨帶來了災難,那一年小鎮大荒,鎮子上的人逃得逃了,逃不了的死了,我在極度饑荒中,遇見了一個男人。
他在昏黃的傍晚,從夕陽那邊的地平線走來,步伐緩慢,但不稍片刻就已經來到我麵前了。他穿著玄黑色的長袍,古怪卻又異常精美的圖騰用金絲繡在衣袖上,看上去十分尊貴,他全身都是冷漠疏遠的氣息,臉上的麵具有些嚇人。
“餓了?”他問我。
我渾渾噩噩地點點頭,用渴望的目光看著他。
“害怕死亡麼?”他又問。
我楞了楞。死亡?那是什麼?沒人教過我死亡的意義。我搖搖頭,“不怕。”
他也楞了一下,腳步挪了挪,回身走了。“明天傍晚若你還活著,我就救你。”他說。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猩紅的血瞳染上了霧氣。既不願意救我,就不要給我希望啊……多少天的堅持終於崩潰,我抱著身子縮回牆角裏低聲地哭。我已經好久沒有遇到一個人了,我以為我就要這麼孤獨地死去,可是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本以為我要得救了,他卻又走了。希望淪陷為絕望,不如一開始就是無望,至少這樣痛苦少一些。
我這樣痛苦著,渾噩地睡了下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一切都莫名變了。我出現在一間奢華的房間裏,許多人圍著我,用驚異的目光看著我,我驚恐地縮到角落,“你們是誰?這是哪裏?”
“王後,這是您的房間。”有人這樣告訴我。
“王後……?”我不解地一愣,“不,我不是王後,你們認錯人了……我隻是個要死的人。”
“你會明白的,但不是現在。”黑暗裏走出一個魁梧的身影,一身漆黑的大氅衣,俊美的臉,和一雙和我一樣鮮紅的眼睛。我突然感到了恐懼,這種恐懼蔓延了我整個人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我恐懼那雙猩紅的眼睛,因為我也有。
“你是誰?”
“佐德,您最忠誠的仆從。”男人微微俯身。“我們終於迎回了您,真抱歉您降生時我們不在,以後您就在這裏生活吧。直到您完成您的使命。”
我的使命。
是的,我要完成我的使命。每天夜裏我都聽見自己在說,“要去完成使命,我生來就是為了這個。”
“好。”我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男人露出滿意的表情,“那麼,您回來了,該去見見那個人了。讓他給您一個名字吧。”
我茫然地望著他,望著屋裏所有奇怪的人。
……………………
沒想到我還會遇上這個人。
他依然是一身玄黑色長袍,依然冷漠疏遠,依然戴著一個古怪的麵具。他坐在桌子前,泡了杯茶,靜靜坐在夕陽裏沉默著。
我前一刻還在想,那個夕陽裏來的旅者會不會在那天之後的第二天找不到我,猜想他的心情,而下一刻他已經坐在我麵前,冷漠地看著夕陽。
“您好……”我恰生生地開口,生怕擾了他的清淨。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人莫名地神聖,他仿佛活在隻有自己的世界裏,任何聲音都不願去打破他世界的寧靜。
“還是被找到了。”他說。
“是的,我得救了。”
“那個時候應該殺了你的。”他冷淡地開口。我一臉驚愕地抬頭,恐懼地看著他,“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回過身。“佐德讓你過來的?要名字麼?”
“……我不知道。”
“白。”他淡淡開口,吐出一個單音。我正疑惑著,隻聽他補充道,“你叫白,以後若有喜歡的名字,就自己取,不用過問我了。”
“白……”我輕輕重複著,望著天穹頂端蒼白的天空,突然好像知道他在看什麼,又好像不知道。
很多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