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認我做聖君,我不希望與空桑背道而馳,更不願氣辰受到一絲損害。你們要救的獨孤鼬也罷,要放出妖靈也罷,一旦歸於我麾下,此事皆不可妄為。”星魂立於重兵之首,頗有幾分主人訓誡下屬的模樣道。
“可是,若不放出妖靈與獨孤鼬,複國霸業難成!聖君三思啊!”滅影懇切道,一雙鬼目閃著陰寒而誠懇的眸子。三千鬼將聞言紛紛跪倒,呼喊著“聖君三思”,一時空桑山鬼哭不已。
“夠了!我自有打算。”星魂意識到解釋已無用,空桑是他在雲荒唯一的靠山,也是唯一的家,國已滅家怎可再亡?就算拚了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見滅影露出為難的表情,星魂舒緩了嚴厲的神色,道,“這是命令!軍人的職責是服從命令!”
“是,聖君。”滅影沉默片刻,不得不答應下來,幾千年來他追隨過太多厲害殺氣衝天的霸主,諸如雪女、聶如風、拓雪城,哪一個不是疾言厲色、要求他們唯命是從,雖然很多事不喜歡但他還是照做。誰讓他們是蚩尤派來護佑斬龍劍的呢?
“這枚血戒是屬於聖君的專用號令。”滅影雙手呈上一枚鑲嵌著與斬龍劍二龍戲珠上一模一樣的紅色寶石的鐵戒,花紋古拙、輪廓早已磨得光滑平整,一看便是經曆了年頭的東西,隻是紅寶石依然熠熠奪目、鮮紅如血,“您在遇到危險或需要屬下們辦事的時候,隻要在血石上滴一滴中指的血,我等便能及時出現,聽您差遣。”
星魂接過血戒,觸手冰涼,因沾染諸前輩的血液而愈顯得血紅通透,但重量卻是普通戒指的兩三倍。此刻斬龍劍上的寶石忽然泛起紅光,在紅光的映射下戒指忽然鑲嵌在了星魂的左手食指上,再也脫不下來了,便問:“怎麼會這樣?”
“血戒是斬龍劍主人身上的一部分,會陪伴他的一生,直到斬龍劍完成它的使命便會自然消退。”滅影道,他如此一說星魂有些害怕,話說劍乃身外之物,若它有了靈魂與意識,便可呼應並保護主人,可惜斬龍劍是一柄上古凶劍,當血戒附上食指的那一刻,星魂有種被命運拷上枷鎖的壓迫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回稟聖君,這是蚩尤主上仙逝時遺留的骨玉,普天之下唯有一塊。”滅影道。
“骨玉?難怪手感這麼霸道。”星魂尋思著,把滅影從地上扶起來,第一次接受他人的跪拜,星魂很是不習慣,一個曾經人見人打的小乞丐,竟成了前朝王子,還擁有了自己的一支陰兵。但手腳殘廢、滿目瘡痍的陰兵們不知幾世未洗過澡、享受過香火了,星魂看著怪瘮人的,便道,“你們一路辛苦了,你們先回去,待我燒些紙錢什麼的犒勞犒勞你們。”
眾陰兵紛紛抬起慘白的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位年輕的主人,滅影忙解釋道:“稟報聖君,我們從未享受如此待遇,都是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其實聖君不必為了我們操勞。”
“行了,你們先回去吧,有事我會通過血戒呼喚你們的。”星魂道,眾兵聞言,遂化為一道青煙消失在食水河之上。
天空又恢複了往常的湛藍,隻是空桑山眾人的心境再不似從前那般雲淡風輕。
逝水滔滔,唯有風在嘶鳴。眾人心中各有各的擔憂顧慮,竟是一陣無言以對的沉默,始終不肯表態的刺陵忽然轉身離去,“回山!”
星魂忘不了她離開前扭頭望向自己的複雜目光,有悲憤、質疑、擔憂,然而她義無反顧地扭身離去,轉身太快,修長的秀發飄然而過,打在星魂被河風吹擾得有些麻木的臉上,留給他一個疏離冷漠的脊背。星魂望著這個秀麗而孤獨的背影在眾姐妹的簇擁下越走越遠,直到化為一道藍光有些負氣地衝上雲霄,逃一般地離開了空桑山。
當周圍的弟子們紛紛化為光束離開時,星魂仍站在河畔的蒼榆草上,任風吹打,沒有一絲收獲帝江時的歡快心情。空桑的天氣變化很快,不知何時竟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冰冷如釘的雨滴打在星魂俊秀的側臉上,微疼。
忽然頭頂響起了一陣悅耳的哞哞聲和羽翼煽動的聲音,竟是兩隻與黑虺惡戰後的帝江懸空而降,小白小灰震動六隻翅膀,每一縷風動都如吹過蘆荻的簫聲,悠揚而憂傷。小白的喉部受了傷,正潺潺流淌著血液,虛弱地挨在星魂腿邊躺下了,它沒有雙目無法看到小灰是如何悲傷地拂動著羽翼,用毛茸茸的笨重爪子去磨蹭它的身體。
星魂一陣酸澀的感動,這便是生死與共、相依相偎吧。他蹲下身撕下一塊衣襟為它止血,卻有一雙白嫩修長的手率先伸向了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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