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母親早逝,外公又不在身邊,我出生之後並沒有按照傳統進行洗三儀式,也沒有辦滿月酒。於是大家對我的周歲生日格外看重,即使那天是母親的祭日,外公和趙老爺子還是盡量把我的周歲辦的熱熱鬧鬧。
周歲前一個月顏府和國公府就開始忙碌起來,從選擇客人到安排菜色,事無巨細,兩位老爺子都會親力親為。看著大家忙來忙去的景象,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我的身份很尷尬也很敏感,在尋常的官宦人家這樣的事情一定是能藏多深就有多深。外公和趙老爺子這樣大張旗鼓,難道就不怕生出事端?
因為心中有事,我這些天來睡得總是很不安穩,不是夢到丹晨母親決絕清冷的雙眸,就是夢到蓮嬤嬤那隻血淋淋的手。
十一月初九一大早,雪姨把我從被窩裏挖了出來,在熱氣騰騰的小木桶裏,我被她洗的幹幹淨淨。臨床的大炕上已經放好了我今天要穿的衣服。
紅色的金絲繡海棠小襖,衣襟上的扣子是由赤金做成的圓形福字,還有同色的小棉褲和一條四開的裙子,最喜人的要數那雙小鞋,同色的緞麵用金絲繡上纏枝的花紋,鞋尖處兩隻碩大的南珠襯著綠色的穗子使其看起來分外的可愛。
穿戴完畢後,蓮嬤嬤幫我紮了兩個羊角辮,還真是難為她了,一歲大的娃娃哪裏有什麼頭發啊。最後,一個八寶瓔珞赤金長命鎖掛上了我的脖子,手脖子腳脖子無一幸免都被套上了赤金綴著鈴鐺的鐲子。出門前還不忘在我的衣襟上係上一個繡著五色蝙蝠的小荷包。裹著夾了棉的大紅狐領披風,這才出了海棠苑。
周歲的第一項任務的是拜祭祖先,吃完早飯,我就被浩浩蕩蕩的送去了顏府。顏府和國公府的風格迥然不同。
國公府雖然叫國公府,卻是按著公主府的陣勢製造的,自然是裏裏外外都透著皇家的富麗堂皇和威嚴,顏府在裝飾和建造格調中更加突出一種渾然質樸的格調。
顏家的宗祠占了最大的一個院落,站在宗祠的廊簷下我深表壓力,麵前層層疊疊整整齊齊的供奉著據說一百二十八個排位,一盞盞長明燈即使在白天也顯得很晃眼。
宗祠外人是進不來的,兩邊各立著10位男性,有的是我的叔叔輩,有的是我的兄長輩,更讓人無語的是還有我的侄子輩。
外公牽著我的手,身姿挺拔的走進了祠堂,在我們進入的一霎那,氣氛陡然凝固了,原先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消失。他們的表情甚是豐富,不屑、鄙視、好奇、探究、玩味應有盡有。他們向外公拱手行禮,外公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作為還禮。
“我顏家的孩子在周歲這一天要到祠堂來拜祭祖先,並在各房嫡係的見證下由族長親自寫入族譜,今天是阿玉的周歲,請各位來也正是想請大家做個見證。”
我驚詫萬分,事先並不知道拜祭的特殊性,抬頭望了望外公,他則輕輕的摸了摸我的後腦勺以示安慰。
這話就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驚起層層的水浪。這些人又竊竊私語起來,聲音不大,可還是會有隻言片語飄進我的耳朵。
“一個私生子也想入族譜”“可不是嗎,命格硬,一生下來就把親娘克死了”“還不知是哪裏來的野種”“這外孫女按顏家的規矩時入不了族譜的,你們擔心什麼,何況是。。。。。”
我第一次覺得這樣悲憤,丹晨母親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被人說的如此不堪?人都死了也逃脫不了這樣的羞辱嗎?我不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隻有深吸一口氣,緊緊的抿住嘴唇。
“咳咳”有人清了清嗓子,宗祠內又一次靜了下來。我抬眼一看,那人站在左手邊首位,還穿著正五品的官府,他看起比外公小不了幾歲,目光雖低垂著,下巴卻微微上揚,很是桀驁的樣子。
“眾位稍安勿躁,請聽我說兩句。”他頓了頓,看向外公,貌似恭謹的模樣。
“眾位,外孫不入族譜是我顏家上百年來的家規,大哥此舉也是不得已啊,丹晨隻留下這一個血脈。。。。。”我見外公皺了皺眉。
他話音還沒落,又有輩分較長者出言:“丹晨自己也是個女兒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丹晨她根本就是丟盡了我們顏家的臉!”
“丹晨也是八抬大轎嫁到大燕去的。”外公淡淡的回道。
“族長,你忘了不成,丹晨是嫁到大燕不錯,但還不是被那拓跋宏一封休書修了回來,一個女人,挺著個大肚子都能被夫家修了,誰知道她做過些什麼勾當!”此人的嘴角已掛上了譏諷的笑意,底下也有人跟著附合。